其实更小一些的时候,在知道世间原来还有弟弟妹妹的存在后,我也曾向母亲要过,我想,如果有个弟弟或者妹妹,或许就没那么孤单了。
但母亲只摇头,摸摸我的脑袋,一声接着一声叹气。
此后,我也不会再去缠着她要了。
……
学堂比起家里的日子更难熬些,因为他们对我越发厌恶了。
不知是谁起了头要去偷夫子的酒,大概是想着罚不责众,能拉一人是一人,所以连带着我也被他们算进了邀请名单里,但我摇头没应。后来东窗事发,被夫子责罚,唯独我幸免。他们不服,背地里说我假清高。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像这样的事情发生了许多次。我成了他们眼中的异类,他们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
尤其是后来他们其中一人欺负街角的孩子被我打了一顿之后,我与他们的关系就越发恶劣了。
从一开始只是口角争执,到后来拳脚相向。我知道自己在嘴上占不到好处,所以更喜欢打架。每次冲突过后,我都能感受到他们对我更加深切的厌恶和排斥。不过他们打不过我,也不能奈我何。
我不记得我掺和了多少桩闲事,也忘记挨了父亲多少顿打。
母亲抱着我流泪,劝我。
我想同她说,我不想去学堂了。但不知道为何,话到嘴边,却总是开不了口。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城东一所学堂,有个女子扮作自己龙凤胎的兄长混进学堂被夫子发现赶了出去。这件事在学堂里引起了轩然大波,所有人都议论纷纷,仿佛在欣赏一出荒诞大戏。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时的感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过去插话:
“学堂……为何不让女子进入?”
我的声音在热闹的议论声中显得格外突出。
他们怕我,所以不会不回答我的话,但语调却仍不可抑制地透出一股看笑话的讥讽:
“自古哪有女子上学堂的道理?”
这一句话落下的瞬间,好像有个霹雳砸在了我身上。
我像一个偶得族群死讯的落单幼崽。
而在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一些什么。
学堂里有个家伙听了此事大放厥词,说了许多乌七八糟的话,我许是失了智,将他按住暴打了一顿。
这事儿闹得很大,因为我当时下手没个轻重,大夫说,他至少要躺上两个月。
那时学堂的孩子年岁尚轻,都是天不怕地不怕没心没肺的年纪,他们不怕惹事,但大人们不一样,没人愿意找我父亲的麻烦,但父亲还是带着我登门致歉。我低头站在门口,心中却没有懊悔,父亲让我道歉,我不肯。
我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如果有人嘴巴不干净,我就撕了他的嘴,他要是反抗,我就让他见识一下我的拳头。这是我那时简单而直接的逻辑,也是我那时最粗暴的正义。
但违抗父亲从来都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在挨了暴怒的父亲一顿打后,我偷偷溜出了府。
凤府的守卫还是很严密,但毕竟是我家,要想出去对我而言并不难,另外就是,他们大概也不会想到,我会做出离家出走的举动。
我不知道我要去哪儿,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我只是不想回家,也不想去学堂。
我不想跟父亲母亲说,因为从他们嘴里从来得不到答案,不想去学堂,因为那儿没人喜欢我。我就想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一个人待一会儿。
我承认离家出走的行为很愚蠢,可我那时毕竟不算一个心智健全的大人,七八岁的孩子,会做出一些明摆着愚蠢的事并不稀奇。
但一个人要是倒霉,做什么都不会顺利。
浑浑噩噩走在街上,四周没什么人,察觉到有人靠近的前一刻,我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
等我再睁开眼时,周围昏暗一片,似乎是个什么洞穴之类的地方。
是两个声音将我吵醒的:
“这样的你也敢抓?!你有几个脑袋!”
“我不是看这娃娃漂亮吗……”
“你动动你的猪脑!看看人家那一身!是我们能招惹的吗?!”
“那……那咋办?放了?”
“放放放!放个屁!你把人放回去,等着官府来抓我们?!”
“啊……那……那……”
“那什么那!把衣服扒了烧了!找件别的换上!别让人认出来抓紧卖了!”
“哦……”
我努力想要动弹,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被绑得紧紧的,一丝动弹不得。
我那时对人伢子还没有概念,但那一刻,我清晰地感受到了恐惧的触须正悄悄地缠绕上来。他们在谈论着某种交易,而我,无疑成为了这场交易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