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金逸浩愣住了,他迟疑了一会儿道,你觉得,你自己能够保住你的那些病人?
不觉得。龙大胆直接地道。
那么,你是认为你的能力比我强?金逸浩皱眉道。
也不觉得。龙大胆叹了一口气道,实话实说,我在几个月之前还是一个门外汉。我直到几个月前才知道有术者,也才知道医术者的存在。我知道你从小师从孙大先生,医术方面恐怕远在我之上。也不怕你笑话,我现在,懂得东西恐怕还没有你十岁的时候多。
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还不肯放弃?我虽然瞎了,但也感觉得出来,你并不在乎医术宗师的身份。既然这样,你何苦要死撑着,就为了你那点宗家的面子?金逸浩奇怪地道。
是。龙大胆思考了一下,点点头道,我不否认也有这个因素。我这个人,历来死要面子。但还有一个原因,也是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我姓龙。我是宗家的人。作为医术宗家,我可以自己放弃宗师身份,但不能被逼迫着放弃。我也知道你很厉害,我也知道你会不择手段,但我不会认怂。那不是我的风格。
那么你的风格是什么?金逸浩笑道。
我不像你,是一代名医全身心培养出来的年轻俊杰。我只是一个辍学的医学生,在穷街陋巷开着一个半死不活的诊所。在没有接触到术界之前,我只是在混吃等死,无聊地打日子。我原来以为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我看到了医术者的过去,也知道了这种能力。
这对我来说,就像是一只井底之蛙,终于跃上了井口。我眼前所见的,像是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像是有了无限的可能。这一切都让我沉迷,甚至于惶恐。我决定抓住眼前这个世界,因为我看过了另一个世界,就此不想再回到井底。龙大胆缓缓地道。
你还没说,你是什么风格。金逸浩微微一笑道,我真的想知道,在你眼里,你和我到底有什么不同。
你,是名医世家的弟子。就算你自嘲自己是个瞎子的时候,你的内心深处也是自傲的。这种傲气像是刻在了你的骨子里,这辈子都磨不掉。而跟你相比,我就是一个市井之徒。我比你少了傲气,但我比你多了街头智慧。龙大胆平静地道。
胡说八道。金逸浩摇摇头。
你看,就连反驳我的时候,你都是如此漫不经心,心平气和。因为你从来没有把我当成你的对手,你从骨子里就看不起我,哪怕我是宗家传人,而你只是分家子弟。所以我对你的评价,你根本就不在乎。龙大胆叹了一口气。所以你才会用无辜的患者来威胁我。因为连我都不在你眼里,你又怎么会在乎其他人?
金逸浩沉默了。
龙大胆端起酒杯道,但我和你不一样,我是个开诊所的小医生,我诊所的每一个病人都是我的衣食父母。虽然有时候我也心烦,我也不喜欢他们,但我不能没有他们。所以你的做法,触动了我的逆鳞。龙有逆鳞,触之必怒。
那你还找我喝酒?金逸浩反问道。
这是敬你一身所学,也敬孙大先生的医道高深,但并不是敬你的为人,也不是敬孙大先生的识人之能。龙大胆摇头道。
啪!金逸浩手中的酒杯骤然破碎,但龙大胆依然面不改色。
金逸浩深吸了一口气,好。这份胆色确实是宗家的胆色,但不知道你的医道是不是宗家的水准。天色不早,明天,我会再来。你只要敢开馆诊病,我就敢让进来的病人横尸而出。我会把你们宗家的尊严打得粉碎,让你跪在我脚下求我。告辞。
小心门槛。龙大胆平静地道。他知道自己刚才的几句话,也触动了金逸浩的逆鳞。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金逸浩绝不容许任何人否定孙大先生。但龙大胆不在乎,有些话,他想说,就不会憋着。
席丽丽听到声音走过来,看着龙大胆和他对面破碎的酒杯,小声道,怎么了?
金逸浩来了,我跟他喝了两杯。龙大胆缓缓地道。
你跟他喝酒?席丽丽吃惊地道,就是那个瞎子么?你们不是冤家对头么?
是的,我喝了点酒壮胆。要不然真不敢答应他。龙大胆慢慢地道。
你疯了?你答应他什么了?席丽丽吃惊地道。
答应面对他的挑战。他有办法伤害我的病人,我就有办法避免我的病人遭到伤害。龙大胆扭头道。
席丽丽脸色大变,你是疯了还是傻了?他是个疯子,你也跟他一起疯?来这里看病的病人,要是出了什么问题,还不是你背黑锅?他一个外人,倒是什么事都没有。那我们这诊所的病人要是出了事,你这诊所还开不开了?你这是要自己作死啊!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金逸浩自恃医术高强,但他也并非仗着这点医术就能无法无天。龙大胆恶狠狠地道,但我也不是吃素的,他真要来,我也不会让他好过。
你不是要跟他拼命吧?那个,所长,要不然我们就在关门歇业几天,就算避避他的风头。大家放个假,也许,过几天他自觉没趣也就离开了呢?我们可犯不着跟他硬碰硬。要不然跟我表姐说说,让她来把这个瞎子赶走。席丽丽有些吃惊,结结巴巴地道。
不可能的,他绝不会轻易放弃。趁他现在还在明处,我索性跟他挑明了。免得到时候他躲在暗处,我们更是防不胜防。龙大胆低声叹道。
可这样也不行啊。他要是存心害人,我们哪里防得了他?席丽丽急着道。
不会,我说了,他这个人非常傲气,他就是要存心让我这个宗师传人难堪。他会明着对我的病人下手,因为他想让我对着我所救治的病人束手无策,只能倒过头来去求他。他要把宗家的尊严打得粉碎,要我跪在他脚下。龙大胆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