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太傅脑中刮起阵阵旋风的时候,舒青岚已经出其不意地攻入帘子之内,并两度差点要了他的命。而此刻,太傅终于得到应允从主位上站了起来,立于真元帝瀛皓身后。舒青岚与真元帝的对话,太傅听着一半清晰一半糊涂,直到最后太傅才幡然醒悟:他的童年挚友钱骞并未在流放途中死去,如今仍好好活动宫中,并且与真元和舒青岚渊源甚深!

“皇上,您想要怎样?”舒青岚单刀直入,直视瀛皓问道。

瀛皓若有所思地看着舒青岚,道,“你这般冲动,就没为你的小情郎想过么?也许此刻认个错,还能保他一命?”

舒青岚闻言一愣,摸不清瀛皓到底意欲何为,沉默不语。

“皇上。”一个侍卫从外面入内,对景夜耳语了两句,景夜便上前提醒瀛皓。

瀛皓点头,看向舒青岚,正色道,“舒氏,朕最后问你一次,你想要死还是活?”

舒青岚垂眼思索不过一瞬,抬头道,“我绝不独活!”

瀛皓挑眉,“朕给你这个机会,待会无论发生什么,不准出声。你可愿意一搏?”

舒青岚几乎没有犹豫,立刻磕头,“谢主隆恩!”

瀛皓冲景夜点头,方才被舒青岚撩起的帘子再次落下,舒青岚与太傅两人被安排站在帘子的侧后方,这个角度使得外面的人因光影关系看不见里面,但里面的人却可以看清外面的情形。

吱一声,密室的门被推开,两名侍卫押着一个眼蒙黑布的男子入内,前头两名太监领路,后面还有四名侍卫跟着,防范森严。待蒙眼男子在中间站定跪下后,六名侍卫方前后站开待命。

舒青岚看清来人,眼睛微瞪。没错,那被蒙眼的男子正是方锐,不,是化名方锐的钱国公幼子,因叛国罪被抄家的流放的钦犯——钱骞。

舒青岚身形忍不住一动时,却发现身边一人的动静更大。她转头一看,身旁的太傅一脸不可思议的神色,嘴唇发抖不住低声自言自语道,“这、这……”

舒青岚想起太傅与钱国公乃世交,如今太傅显然已是认出了钱骞,真元帝瀛皓此番有备而来,只怕钱骞是抵赖不得了。方才瀛皓的反应似乎又不像是想要钱骞的性命,如此看来钱骞估计是有什么价值才让瀛皓这般煞费苦心。如果是这样,那么钱骞活命是没有问题了。想到这儿舒青岚不禁松了一口气,可转念一想即便性命无忧了,他们的恋情已经被暴露,只怕前程堪忧了。一忧刚下一念又上,舒青岚的脸上也不禁神色百转千回。

太傅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由自主看了看身边的舒青岚,不看还好一看便被舒青岚变幻的神色吸引了注意力。虽然方才瀛皓的突袭审问让太傅多少摸不清头脑,可方才钱骞刚一出场,方才果敢的舒青岚脸上竟然变化如此之大,太傅不禁也开始为童年挚友担忧起来。

帘子外钱骞视线刚被恢复,便见自己在一个密室中央,四面均围了侍卫可见防范之森严。自从三天前刘福出事以后,钱骞已经觉察出宫中戒备森严了很多,似乎有人在背后布着一盘大棋。

外加最近钱骞总觉得有人在监视着自己,但因真元帝瀛皓频繁从各宫中找人问话,使得他没有办法前去与令太贵妃互通消息。后来又探听到太后那边也开始有了反应,料定是真元帝抓住了什么把柄,开始正面对太后宣战,便没有理会加快了准备出宫的事宜。

到了今天下午,钱骞隐隐觉得有人尾随,心中直觉不妙。为了弄清宫中事态,冒着风险前去令太贵妃宫中时,被皇上的禁卫军在门前拦截,为了不连累令太贵妃,钱骞只能束手就擒。

一路上,钱骞也考虑了各种可能性,单从密道和数量惊人的侍卫判断,皇上已经对他起了戒心,如果只是单纯恐吓或者调查不至于如此。推断之下,可能性便只有一个,真元帝在调查其他什么东西的时候,把他隐藏身份的真相一并揪了出来。

帘子后有人开口,“尔是何人?”

钱骞拱手道,“小人乃西六宫巡宫四等侍卫长,方锐。”

“何人?”

钱骞只好提高声量,重复一遍,“小人乃西六宫巡宫四等侍卫长,方锐。”

帘子后之人冷笑一声,似乎与身旁之人聊天,道,“如今朕是耳不聪还是目不明?为何每个人似乎都觉得朕如此好骗?“

钱骞闻言眉角一跳,心中不祥的预感迅速扩散。

”朕再问一遍,尔是何人?“

再笨的人都听出了端倪,钱骞心一沉,沉默不言。

“怎么?以为不说话朕便拿你没办法了吗?”

咚!帘子内瀛皓突然用力拍扶手,反手一扫茶具哗啦啦落地,陶瓷碎片与热水一股脑全部冲到了钱骞的跟前。

“皇上请勿动怒,让这等人开口,臣有的是办法。”帘子内另一人说话了,那人顿了顿,便道,”倒勾鞭刑、辣椒水仗刑、银针穿指、红铁炮烙,总有一处让他痛得难以承受。如若还是不肯招供,还有蚂蟥人彘,专咬男子那处……“

那人说得绘声绘色,听得室内的侍卫都不由得脸色微变。

钱骞跪在地上,垂眼并不做声。

“怎么?真要上刑才肯招供?“

钱骞垂眼一字一顿问道,”不知皇上想让小人招供之事为何?“

”可见尔需招供之事不止一件?!”

钱骞沉默一阵,道,“小人既非圣人,鸡鸣狗盗之事多少亦有沾染,皇上是想让小人从何日何月偷偷在宫中聚赌之流等事开始招吗?“

说罢,钱骞磕了个头,飞快说道,“那小人明白了,小人第一大罪,明知道刘福是伪造来历,却因得了他的好处从未上报。小人第二大罪,因刘福的关系,开始在轮班时参与宫中侍卫们的赌博,运气不错赢钱些许。不料一日与赤原来的侍卫起了冲突失手把他打成重伤,为了自保,小人经刘福介绍求了肖贵妃娘娘担保,有幸熬过一劫。小人第三大罪,小人得了肖贵妃娘娘好处手短,便只得与其狼狈为奸,多次参与了对丽妃娘娘落井下石和监视翊纾殿下之事。小人第四大罪……”

“够了!“

从方才钱骞进来,到被问话,真元帝瀛皓一直紧紧盯着他。从头到尾未见钱骞有一丝颤抖,哪怕方才他故意施压恐吓,他也面不改色。从他的应对可见,钱骞应当已经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大难面前不慌不乱反而沉着地应对,以主动招供的方式,把宫中一大推人牵扯进来。

宫中从来没有赤原出身的侍卫,钱骞的话分明在告诉瀛皓后宫中有另一股力量企图控制他的后方?

丽妃之死罪有应得,唯一的蹊跷不过是毒害娆贵嫔一事东窗事发时,碰巧庄贵妃滑胎一案竟然也曝光了出来。其中的凑巧瀛皓不是没有怀疑过,如今钱骞一言不正是告诉他西门府一家跟赤原纠葛之深么?

西门家手握重兵,因立场中立而被历代皇帝重用,钱骞一言巧妙地就把西门家的立场放到了值得怀疑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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