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年夏天,华夏岭南,莲花山脉边缘的龙泉古镇,悄然兴起斗草织(蟋蟀)游戏,半大孩子都千方百计到山林田野中捕捉草织,斗得不亦乐乎。1t;gt;
龙泉镇南村头有一私塾,座北向南,旧时村中子弟聘师授业,就在此处。现如今私塾已经破旧不堪,但大门前有一古榕,枝繁叶茂,亭亭如盖,夏天南风习习而来,私塾大门内外竟成了南村男女老少纳凉聊天的好去处。1t;gt;
这一日傍晚,斋大门外,只见三个少年围着一个搪瓷脸盆,其中一个十一二岁,眉清目秀,衣衫破旧,略显瘦削,名叫伍天绍,此时正一脸兴奋期待之色,坐在大门花岗石门槛上,羡慕地注视着另一黝黑少年手中的一个玻璃瓶。另一个敦实少年,似乎年纪稍大,手里拿着一个拳头大小,编织成的纺锤形蔗叶包,对对面另一壮实黝黑少年道:“云飞,我今天运气好,抓到只个头大的草织,这次你的黑头有难了。”1t;gt;
那叫云飞的黝黑少年道:“我的黑头半个月来从没输过,个头大有屁用!这次还是要让你输个稀里哗啦。”1t;gt;
说完拿起一玻璃瓶,揭开盖子,往搪瓷脸盆倒出一草织。只见这草织个头中等,却全身油光亮,颜色赤中带黑,头部稍大,更是黑得亮,果然是名副其实的黑头。1t;gt;
那稍大少年见状,打开草包,也取出一只草织,果然要比黑头大一成。1t;gt;
两人各自取出一根长头,吊住草织脖子摇晃起来。晃了约半分钟,双方把草织放到脸盆内。两只草织各自稍停后,沿着脸盆边沿慢慢爬行,最终面对面相遇了。那大个草织用触须晃了晃前方的黑头,双翅微张,唧唧地叫了起来,口器中一对大牙岔开,一时间威风凛凛。反观黑头,似乎被大个草织气势压制,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把触须摇来摇去。1t;gt;
那稍大少年见状大喜,口里嚷道:“看你这黑头今天怎么死。”1t;gt;
突然,只见黑头“唧唧唧”叫了三声,向大个草织猛扑上去,张开口器就咬。大个草织也不示弱,双方你来我往,激战到一处。1t;gt;
不到一分钟,却是大个头草织大败亏输,断了一条大腿,沿着盆壁慌忙逃串。黑头也不追赶,得意洋洋地张开双翅唧唧地叫了起来,似乎在庆祝胜利。1t;gt;
稍大少年见状心痛不已,一脸的不甘。1t;gt;
黝黑少年则哈哈大笑,得瑟无比,嚷道:“我的黑头打遍天下无敌手,个头再大也不是对手。”说着就要伸手去抓黑头。正在此时,忽然刮来一阵凉风,那观战的少年打了个冷战,“啊嗤”一声打了个喷嚏。黑头受惊,猛然一跳,竟然跳出脸盆。1t;gt;
伍云飞大吃一惊,慌忙扑上去抓捕。不料黑头连蹦几蹦,居然跳入碎石瓦砾中不见了踪影。1t;gt;
三个少年急忙在碎石瓦砾中翻来翻去,却是一无所获。那黝黑少年顿时大怒,一把抓住瘦弱少年,大骂道:“你这害人精,学人家看什么斗草织。你赔我黑头!”1t;gt;
伍天绍其实比伍云飞还要年长一岁,两人是堂兄弟。他本是好奇来观战,却不料出了这个变故,心中一阵慌乱,只得弱弱地念叨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1t;gt;
伍云飞狠道:“对不起有什么用。你不赔我黑头,我跟你没完。”1t;gt;
伍天绍被伍云飞抓住手腕,只觉手腕酸麻疼痛,心中委屈,却也自知理亏,没有办法,只好说:“我,我,我会赔你。”1t;gt;
“你怎么赔?还有什么草织能比得过我的黑头?我可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你这个穷鬼,拿什么来赔?”伍云飞不依不饶,气得直跺脚。1t;gt;
稍大少年见状,劝伍云飞道:“这黑头不见了,你打死云绍也没用。不如我这几天去地里多抓几只草织,说不定还能有黑头一样凶猛的,我给你算了。”1t;gt;
那稍大少年也是伍天绍族兄,名叫伍云豹,比伍天绍年长两岁,平时也不读,只喜欢在山野玩耍,抓鱼捕鸟,倒是逍遥自在。伍云飞是伍天绍二叔的儿子,虽然比伍天绍小一岁,可也不喜读,整天跟一帮浪荡少年瞎混,身体倒是壮实。伍天绍二叔虽然是小学教师,却对这个儿子毫无办法,又因过分溺爱,只得由他。1t;gt;
伍天绍父亲是个“呆子”,不屑于农事,经常找些籍小说排遣日子,并不太关心家计,弄得分家之后,全靠伍天绍母亲操持,伍天绍家经常捉襟见肘,日子并不好过。1t;gt;
也许是遗传的原因,伍天绍也爱看,于是他家就有了“老呆”和“小呆”。伍天绍看得多了,平日里给小朋友讲讲故事,都是些什么隋唐英雄,侠客义士,神仙鬼怪,小伙伴们经常围成一圈听得津津有味。1t;gt;
平时一有空,村里的大小孩童见到伍天绍都会高声喊道:“呆子,讲故事。”伍天绍来者不拒,其实他也很享受讲故事的感觉。但自从村里兴起斗草织以来,伍天绍很快就被冷落,自己又不会抓草织,更没钱买,只有旁观的份。1t;gt;
且说伍云飞见族兄出面调解,也不敢太过分,但心里恨意难消,一把将伍天绍推到在地,虎着脸道:“找不回黑头,我不会放过你,天天到你家门口去闹。”说完头也不回扬长而去。1t;gt;
伍云豹叹了口气,拉起伍天绍,拍拍他的肩膀道:“绍古你也不用太担心。过几天我去抓几只草织给云飞,他就不会太为难你了。”1t;gt;
伍天绍心里稍宽,但他太了解这个堂弟了,只觉得此事恐怕不能善了,心中惴惴不安。此时也别无它法。谢过伍云豹回家,一路闷闷不乐。1t;gt;
当晚伍天绍躺在床上,自思傍晚弄丢黑头的事,反复难眠。想那二叔在小学教,家境本比自家好,虽然两家住在隔壁,平时和云飞有矛盾,二叔也不会公平对待自己,自己父亲更不会为自己出头。如今丢了黑头,虽然云豹答应再去捉几只草织回来,也不见得能找到黑头那么勇猛的来。云飞若是不满意,要是经常来找麻烦,自己打又打不过他,又确实理亏,这却不知如何是好?1t;gt;
伍天绍自怨自艾,暗叹自己倒霉,心想反正也睡不着,不如乘今晚月色明亮,回去斋门口把那只黑头找回来,如果侥幸成功,岂不是万事大吉。1t;gt;
主意已定,伍天绍翻身穿好衣服,带上手电筒,乘着月色,回到老斋来找黑头。1t;gt;
伍天绍蹑手蹑脚在黑头消失处找来找去,竟然毫无所获。大约找了一个小时,心中已不存希望。此时已近深夜,村里灯火差不多已熄灭,只有月光如水。1t;gt;
伍天绍蹲在地上,正在怅然若失之时,忽然听见不远处若有若无的唧唧声,似乎正是草织的鸣叫声,心中大喜,顿时来了精神。1t;gt;
循着唧唧声,伍天绍蹑手蹑脚跟了过去。不知不觉中已进入了龙泉老寨。1t;gt;
原来这龙泉古镇最早就起源于这龙泉老寨,龙泉老寨已有六七百年历史,寨中原本有几姓人家,如今龙泉镇只剩下伍姓独大。传说族中有人修炼成仙,如今已年代久远,早已不可考,再加上华夏多年动乱,所谓神仙佛道都被归为“四旧”之列,谁也不敢再提。1t;gt;
龙泉老寨本有高厚围墙,如今也尚坚固,只是里面巷道狭窄,屋舍阴暗老旧,村民早已搬出老寨外围居住,那些老宅年久失修,只剩断壁残垣,杂草丛生。1t;gt;
伍天绍循着唧唧声,蹑手蹑脚接近,拨开墙角一片瓦砾,果然见到有一草织伏在残砖碎瓦之间,心中大喜,用电筒照住草织,伸手就抓。1t;gt;
不料那草织猛然一跳,竟跳入杂草灌木丛中。伍天绍只好悄悄跟过去,那唧唧声时远时近,若隐若现。1t;gt;
伍天绍一路寻来,不久见那草织在草丛中的一石头上。伍天绍心中暗喜,心想成败就在此一举了。于是把手电筒叼在嘴上,伸出双手猛扑过去。不料突然觉得身体一轻,竟然整个人往下坠,心中骇然,下意识地扭动身体,却突然觉得眼冒金星,已然摔倒在地。1t;gt;
过得片刻,伍天绍回过神来,只觉浑身酸痛,头昏脑涨。挣扎着想爬坐起来,触手却是烂泥杂草。抬头一看,只见头顶一圆形亮光,四周悠悠亮,似是一圆桶一般。1t;gt;
伍天绍明白自己是摔到了一口枯井中了。1t;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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