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斜照的日光里,青年温润的嗓音融于轻缓的乐声中,仿佛一场将故事娓娓道来的老电影。
纪轻舟的英流畅,口音纯正,带着不浓不淡的情绪,念起章来很是舒服。
尤其配合上唱片机轻缓的乐声,就愈发有代入感,听得解予安不禁神思恍惚。
被黑暗包围的世界里,心脏的跃动时缓时急,被支配着膨胀与收缩。
一口气读完了十几页,待到唱片停止,纪轻舟就合起本,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
“不念了,嗓子要冒烟了。”
他拿起茶杯咕噜咕噜地灌了几口温水,自我调侃道:“好歹我之前也是靠这吃饭的,得好好养着。”
话落,见解予安一言不发,他又问:“你还想听吗?我叫阿佑进来念。”
“他不会。”
“哦。”
过了一会儿,解予安口吻平淡问:“你的外语是何处学的?”
“自学的啊。”纪轻舟后靠在椅背上,两只胳膊搭着扶手,面不改色道:
“我在京城毕竟是个名人,结交的朋友不少都是留洋回来的,我要和他们保持关系,总得掌握几门语言吧?”
“你的发音几乎没有瑕疵。”
“感谢夸奖,我承认,在这方面呢,我确实有那么点小天赋。”纪轻舟话语从容,说得煞有介事。
“当然了,也得谢谢我那几个痴迷戏曲的洋人朋友,感谢他们的督促与教导,让我的洋水平突飞猛进。”
解予安不知信是没信,总之没再追问。
纪轻舟悠然地翻了会儿,过了几分钟,忽的坐起身,趴在桌沿边,声音压低道:“我同你商量个事。”
不知是不是因为说了太久的话,他的嗓音有点微哑。
解予安感觉耳朵像被什么轻挠了一下,轻微地发痒。
“我吧,”纪轻舟自顾自地往下说,“我打算开一家成衣店。”
解予安眉尾略微挑起,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受了什么刺激?”
“没有刺激,我只是想,我现在不是嫁入豪门了吗,为你们家脸面着想,不能再干以前那抛头露面的活了,但我这么年轻,手脚健全的,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干吃白饭对吧?”
纪轻舟抓了抓自己长得有些扎眼的头发,说:“实不相瞒,在唱戏之余,我还学过裁缝,自认有点天赋,我觉得我可以靠这个赚钱。”
解予安沉默了下道:“你会多门语言,想赚钱为何不试试做翻译或者□□?
“国内向来缺这方面的人才,学校不论私立还是公立,都不吝于薪酬。”
“外语这块我只会口头交流和常用词读写,更深入的我就不懂了,怎么做□□?那不是误人子弟嘛?”
纪轻舟皱了皱鼻子,“况且,我对此并不感兴趣,我喜欢的是设计衣服,做漂亮的衣服给适合的人穿,在这件事上我更有热情。”
又是十几秒的静默,解予安开口道:“你知道上海有多少家成衣
铺吗?”()?()
“多少?”()?()
“两千多家。”解予安道,“至少有四万成衣匠以此为业,你在他们之中,有何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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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懂你意思,是,若单纯拼手艺和经验,我是比不过那些干了几十年的老裁缝。”()?()
纪轻舟愈发往前凑了凑,耳语般地说道:“可我的卖点不在于做衣服啊!时装设计,它注重的是创意想法和独到的眼光,在这一块上,我不会比他们任何人差。”
隔着不到半米的距离,解予安感到他的声音就像贴着自己的耳畔响起,低柔地搔着他的耳朵。
他不动声色地偏过头去,口吻淡淡:“既想好了便去做,不必征求我的意见。”
这反应就像是规劝误入歧途的浪子无果后,索性放任自流,懒得多费口舌。
纪轻舟撇了下唇角,直起身不客气道:“本来就没想征求你的意见,只是给个通知而已。”
伺候你两天,还真把自己当一家之主了,管这管那问东问西的。
他不由在心里腹诽了两句。
其实,纪轻舟也明白他为什么不看好自己,毕竟在此之前,他的身份还是个职业戏曲工作者,在裁缝这一行上从未系统地学习锻炼过。
而一个业余裁缝,如何能在上海这服装业竞争激烈的城市占据一席之地呢?不过空费时间与本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