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裔镇静片刻,抱拳接令,率领人马离去。
血腥味还在空气中弥漫,风吹不散。
顾青玉伴着这股味道离开常府,琳琅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二人行走在漆黑的春夜,长街空旷,偶有守卫巡视而过。
琳琅出走前拿了一盏灯,灯火葳蕤,顾青玉不说话,她便给他足够的沉默空间,自己盯着灯火出神。
他突然出声,比春夜的风都要清冽几分,琳琅移开视线,看向他的背影。
“琳琅,我好像做错事了。”因为我有私心,想要尽可能的拖延时间,在明明有七分确信是郑德源的时候,还要探常县令的底,最后却谁也没救到。
这是他第一次做官,从前的他不必理会朝政,自以为可以像他在其他事情一般做得很好,可做官没有这么简单,要顾及的人和事情太多了。
他自认为也确实算不上什么顶好的人,但他有自己的原则。
譬如现在,他好像害死了人,一些无辜的、很好的人。
琳琅不懂,她觉得他做得挺好的,比她见过的所有官都好,也或许是她没见过多少的官,遇到的也恰好不是什么好官。
但这一路上,她看在眼里,他恪尽职守,为民尽心,惩戒污吏。
琳琅其实很通透,但大多时候,她不愿去用她这份通透去揣摩人心,去与他人共情,因为这样太累了,毕竟,她一样可以活得很好。
“也许是因为我一开始做官的目的就不纯,所以才会害死他们。”
琳琅忽而上前,与他同行。
“他们是为了自己所要达到的目的而身死,心甘情愿。该死的不是他们,害死他们的也不是你,你应该很清楚谁才是罪魁祸首,”她偏头看向顾青玉,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告诉他:“没有哪条路不需要付出就可以到达,用鲜血铺出的道路最不能辜负。”
“我觉得,你很好。”
顾青玉一怔,心头翻涌起千层浪。
是啊,他这一路走来,死了很多人。
大约是他想到了一个人,他的贴身侍卫长青,长青因他而死,是他最亲近的下属,也是在他的道路上灌注鲜血的人,才又忍不住钻起了牛角尖。
所以,无论是哪条路,他都不能辜负。
顾青玉想要回应她,却罕见的不知该如何表达。
最终憋出了一句:“你也很好。”
长街的尽头是暂住的府邸。
春日的羲和没那么快升起,天还未亮,一行人就装扮好出了城。
齐适带不走了,他身患疾病,经不起长途奔波,被押下了牢,听候发落。偌大的城不能无主,顾青玉将昨日带兵前来的岑江县县丞提上,暂理县令事务。
李诚那有他带来的两人,顾青玉又另外拨给了他两人照看他,所以返行的队伍仅十人。
他们弃了马车,皆乘骏马,轻装以最快的速度返京,返京的线路做了更改,是最近的。虽兵行险招,但没有办法。
因为无论如何,他们的行踪一定会暴露。
春日的天气总是变化多端,昨日还有阳光,今日天上就只剩下薄薄的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