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1/3页)
碧桃拗不过他,连忙去安排了,天还未暖起来,日头也没升到中空,他们就已经坐在了去玉清观的马车上,碧桃暗道玉清观有什么新鲜的夫人初一十五都要去,她们这些一等侍女都跟着去过几次了,况且春意朦胧,玉清观临山而建难免有些寒意,这个时节正是游人稀少的时候,谁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去踏青呀。
容从锦却兴致颇高的模样,自山门外下了车辇,一袭浅色衣衫只戴了一半面纱稍遮容貌,绕过莲花座流云纹的高耸华表,两个侍女陪着一路参拜。
玉清观在望京中名声斐然,素有灵验之说,达官贵人市井百姓络绎不绝,每逢除夕佳节更是闭观面向达官显贵斋醮,所求无外乎功名利禄。
道观殿宇恢弘精美,三清殿夹杂着袅袅升起的檀香香雾衬得主殿神圣,塑像威严,两侧壁画飞扬,满壁翩然,容从锦怔了片刻,也捻了香右手持香尾恭敬一拜,口中随殿内众人低声道:“眷属平安。”
”公子许了什么愿”扶桐敬香后好奇问道。
“家中平安,兄长仕途通达。”容从锦随口应道。
“难得来一次玉清观,公子不为自己求一个愿么”
望京贵胄多崇道、佛,更有兼参之人,但他向来是不信这些的,人事始终,生之进退皆有定数,容从锦抬首仰视着巍峨和善的镀金塑像,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身边信众来往不绝,容从锦立在大殿困惑颦眉,他确实没什么可求的,其实他向来将生死之事看得极淡,父母安排他成婚他就遵从,守着顾昭也恪尽王妃职守从未有过半分不满,即便动了心死生别离也不过是暗叹一声缘浅,情感、欲望都在他身上淡的几乎无踪。
但身边檀香袅袅信众虔诚叩拜感染了他,他似乎是有想求的,却是什么呢容从锦仰首望着威严神像,困惑不已苦苦思索,追寻着朦胧中的一缕光亮。
身旁老妪叩拜后心满意足的起身,却脚下站立不稳晃了两下向后栽去,三清殿都是坚硬无比万年不朽的青石砖,摔到头可非同小可,容从锦眼角余光瞥见下意识探臂去扶,扶桐在他身后也哎哟惊呼一声,抢上想要搀住老妪。
但他们俩都慢了一步,同样白发苍苍身着布衣的老爷子似乎早有预料,端端正正的站在老妪身后,这一倒即倒在了他身上,虽老迈气衰却在老妪摔倒前已提前撑住力气,两人身子晃了几下,但都无碍。
“哎”老妪也吓了一跳,摸了摸心口觉得无事忙去查看老爷子情况,口中絮絮道:“没摔着你吧”
“还说呢,每次都往后倒,自己不能多留点神么”老爷子银髯飘然看起来颇有点道骨仙风的意思,开口却极为刻薄,老大不乐意。
“这不是有你么。”老妪不已为恼,依旧乐呵呵的。
老爷子哼了一声,手却很诚实的一直搀扶着老妇,两人相携而去。
电光石火间,容从锦似有所悟,终于抓住了混沌暗夜中飘忽的一丝明光,浅浅的似春日的萌芽,却好像坚冰下的一簇火光,能让坚冰消融春意萌发,花蕾香气清雅隽永。
“唯愿六皇子平安。”容从锦退后一步屈膝跪在蒲团上,三拜,敬香虔诚之极。
他能重活一次本就是冥冥中一种他无法解释的力量存在的证明。
也许,确有神明的存在。
至少这一刻他是愿意相信的,倘若确有神明,那就请庇佑顾昭吧,无论他们今生是否还有缘分,哪怕他是遥不可及的六皇子,也请庇佑他平安。
碧桃起身接过香插到香炉里,又取过签筒双手捧到容从锦面前。
容从锦刚要伸手接过,手指才碰到签筒壁,一支搭在最上面的签掉了出来,啪嗒摔在地上,容从锦下意识俯身去看,不等将签拾起,签撞进眸底。
临风冒雨往还乡,正是其身似燕儿;衔上坭来欲作垒,到头垒坏复须坭。
“公子,是什么签”扶桐在后面迫不及待的问道。
“没什么。”容从锦拾起竹签端详片刻,燕子终日劳作,可一朝风雨就让他全部心血付诸东流,还是重头再来,循环往复永无尽头。
这签说的是劳心费神,妄做无用功,万事所求皆不利。
这是指我,还是指六皇子,若是签应的是他容从锦不由得哂然一笑,明知扶持太子登基搅进朝堂纷扰是举步维艰,可为了六皇子,即使是无用功他也会去做,与以往的自己大为相悖,这签倒是灵验之极。
碧桃却是看到了签尾部的“下”字,心中一跳忙道:“公子,这是奴婢未稳住签筒的缘故,作不得数的,我们快去请道长化解吧。”
扶桐不吭声了,听碧桃弦外之意这签也不怎么好,他们大老远从定远侯府赶来,就求了一支这样的签,不免闷闷不乐本是跪在蒲团之上,身子后仰便坐在自己腿上暗自郁闷。
“上签”不远处一道清丽女声惊喜响起,又连声道:“三清在上,若小女子如愿以偿必前来还愿,修缮道观,供奉三清。”
扶桐羡慕的循声望去,对方挽了个坠马髻做妇人打扮,身着儒裙衣着华贵,一手抚在小腹上说话间腕上绞着的两只白玉镯叮当作响,肌肤白皙眼色妩媚,甚为俏丽,掩映在衣裙下的腹部微微隆起。
差不多有两三个月的身孕了吧,扶桐胡乱在心底揣测道,那妇人身子微微一拧与旁侧仪表堂堂气质儒雅的公子曼声道:“夫君”
扶桐笑着视线逐渐上移。
“郎才女貌,好一对狗男女”扶桐笑意僵在脸上,唯余不敢置信,一双杏眸瞪得比铜铃还大,眼下的天生的笑纹都被拉平了,恨不得生啖其肉。
“扶桐。”拜过三清的容从锦想要起身,手臂微展却没有人搭住他的手,手臂悬在半空等了片刻仍不见她反应,不由得又轻唤了一遍,“扶桐。”
“你愣着做什么”碧桃放下签筒,气得过来在她肩上轻轻拍了一下。
扶桐却依旧维持着原来侧首的姿势,石化了般一动不动,仔细听还能听到她牙关咬得咔咔作响的生硬。
他们这边的动静闹得太大,那公子也撇了这个方向一眼,隐约觉得扶桐有些眼熟却没有留意,扶起清丽佳人温声道:“你跪得太久了,留心自己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