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杨德贵之前已经交待过了,林婧婉没耐心听她再复述一遍。
“那禾苓又是受何人指使?你们之间可还有其他帮凶,说。”
王稳婆摇摇头,一脸的支支吾吾。
“我只知道她同林府里一个有头脸的人厮混在一处,两人串通,要谋害府里一个要紧的姨…噢,不对,是位夫人……
说是全都安排好了,只要我过去装装样子就成,我一时没有提防,又看赏钱丰厚,便答应了,现在心里头好生的后悔。。”
林婧婉扶着竹藤椅子坐了下来,杨嬷嬷忙上前给她的膝盖上覆了一条毯子,尽量让她坐得舒服一些。
“林府里那个有头脸的人,你可曾见到过?他约莫是什么身份?”
李重意侧头看了眼身旁的林婧婉,见她脸色苍白,周身压抑着极低的气旋,好像随时都能往外迸发出无尽的怒火,偏又生生忍着。
“他的年纪四五十岁上下,保养得极好,脸盘子大,白白净净的,一看就与我们庄稼人不太一样,身上的穿戴都是我见都没有见过的料子,那是顶顶极好的。”
林婧婉几乎是心提着一口气,指尖都在发抖,嘴里几乎都要把林乾海三个字给咬碎了吞下去。
李重意感受到她的异样,担心她一时控制不住,便转移个话题问道:
“禾苓是林府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她若要找人合谋害主,会有很多选择。你们既然只是远房亲戚,想必平常来往也并不亲近,她为何要舍近求远,独独找到你?”
说到这个,王稳婆像是找到了机会,迫不及待的往外大吐苦水。
“禾苓是我老家的远房堂哥家的孩子,我们两家已经出了五服,本来没什么关联了,但那年老家受灾,村里人都往外逃命,她来京城寻到了我,便求着我给收留了几天。
我原也是好心,只当给我那从没见过的远房堂哥照应了,谁知她在我家时,竟然这般不安分,勾引起我的儿子来了。
我心里气不过,就把她赶了出去,但我儿子竟与她藕断丝连,还自己花钱把她送进林府为奴婢。”
她捶胸顿足:“多好的差事,生生就便宜了这个小贱人!她要是好好的做也就罢了,多攒些银子带过来,将来我未必不会同意她跟我儿子的婚事。
后来这小贱人就从管园林种树的,一下子就成了夫人身边的一等大丫鬟,眼界高了,心气也足了,就看不上我那傻儿子了。
原本两人已经断了的,可那天她突然就找到我家来,说要我去给那位夫人接生。
要知道这夫人生产,就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特别是这种大宅院里的精贵夫人,能母子平安的一半都不到。
我起先还生她的气,又感觉这事怕是不干净,便不想惹麻烦。
但她那天一下子就从荷包里头拿出了三十两的银票,再拿一张,还是三十两,并且说事成之后还有一百两的赏钱。
我老婆子哪里见过这些钱,并且她也说了,死活不论,事后也不会追究,我便答应了。”
王稳婆说话的声音越来越短,最后几乎接近于无。
林婧婉的记忆迅速飞回那日,她从祠堂里跑出来后,曾忍着悲痛仔细检查过母亲的遗体,发现她的腹部皆是被人强力按压过的痕迹。
想她一个疼痛难忍的孕妇,身边围绕的又尽是财狼之辈,哪怕是已经意识到了她们要害自己的心思,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害,而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被绑缚在床上嘶吼力竭时,她便像是在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轻易动弹不得,那种感觉,才真正的令人绝望。
这王婆子当着她的面,故意避重就轻,弱化母亲临死前的惨状,并把一切责任全都归根给禾苓,但她心如明镜。
林婧婉忍着心口的剧痛,沉声问道:“我母亲当时应当还未足月,并没有要生产的迹象,你是如何做到将胎儿强行推入产道的?”
王稳婆此刻最不希望回想的,自然便是这一幕,但被林婧婉一双锐利眼眸盯着,她完全无处遁形。
“我进了那产房之后,里面就是一阵乌烟瘴气,那烟味特别呛鼻子,我的眼睛都刺得流泪了,几乎是摸索着来到夫人床榻边上的。
那个时候,夫人已经晕死过去了,我伸手一摸她的肚子,热乎的,里头还一直在乱动,就知道这火候怕是已经到了。
我便使劲的按啊揉啊,我前面也说了,上头人吩咐过了,只要给孩子推出来就行,死活不论……”
林婧婉突然感觉心口一阵郁气上涌,忍不住的剧烈咳嗽起来。
杨嬷嬷连忙过去给她顺背递水,可这咳嗽却根本就止不住。
李重意看着她尽力克制的模样,突然就心疼起来。
为什么要让她直面这些过程?自己代她审问清楚,给到她结果不就好了吗?
林婧婉强制镇定下来,睁着已经泛红的双眼继续追问:“禾苓如今在哪儿,你可知道?”
王稳婆想了想,便耸嗒着脑袋说:“那个水性杨花的小贱人,事发之后连我儿子都不顾她就跑了,事前连个信都不透露一个,亏了我儿子还到处去寻她,也不见个踪迹。
现在想来,我们全家都是给她害成这样的,要不是她,我们现在一家人还齐齐整整的在京城过活呢!”
司明在一旁实在忍不住了,厉声喝道:“收钱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一口一个小贱人的骂回去?现在东窗事发了,你倒是想把自己给摘干净了?什么叫你都是被别人给害的?你们几个都是蛇鼠一窝,谁害的谁害不一定呢!”
李重意冷冷的斜了他一眼,司明赶紧垂下脑袋不再吭声。
他又不放心的看了看林婧婉,发觉她脸色苍白,神情冷毅,知道她此刻心中一定十分煎熬,便代她问道:“禾苓勾搭上林府的那个中年男人,你可还记得他的相貌?若是再见面,你能指认出他来吗?”
王稳婆一听自己还有能活的希望,便急忙点头应道:“能的能的!那日产房里虽然乌烟瘴气,但我一眼就看出那人也在里头,他还跟禾苓跟在外头悄悄说了什么话,噢!他还偷偷掐了把禾苓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