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考虑到夜里灯光昏暗不便就餐,晚上的筵席开得很早。
纪轻舟三人才挑好位置坐下,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原本还算空旷的大堂就呼啦涌进了一群贺客。
转瞬间,几张桌子就坐满了人。
原本纪轻舟还想给沈南绮和解见山留个位子,结果两人进大厅后,甚至没往他们这边过来,只是挥手打了声招呼,就同几位看起来很有名望的长辈去了内院的座位。
到头来,纪轻舟右手边坐的还是解予安,左手边坐的也不是旁人,正是老熟人骆明煊。
骆明煊同他那帮狐朋狗友吹完了牛后,便撇开亲戚朋友,独自跑到了纪轻舟身旁,挤进长凳落座。
他那张嘴是不得空闲的,刚坐下就拍了拍纪轻舟的手臂,朝他闲聊问话:
“昨日我去你店里的时候,你怎不说你们也要来吃酒?我是一个人坐今早那班火车过来的,别提多无聊了,早知你们要来,我就同你们一道了。”
纪轻舟刚要解释,是因为需要等解予安做完针灸才能确定是否要过来,结果他尚未开口,右手边男人便以清冷的嗓音询问:“他去你店里做什么?”
“欸,这是个好问题!”
虽隔着一个人,但骆明煊耳朵好使得很,一听见解予安的问题便立即昂起了脖子,抢在纪轻舟开口前噼里啪啦地回道:
“真可惜元哥你看不见我此时的模样,我已不是原来的骆明煊了!前两日,轻舟兄用他那双化腐朽为神奇的巧手给我从头到脚改造了一番,不仅给我搭了衣服,理了头发,还亲手给我修了眉毛,被他那么一搞,我整个人脱胎换骨、容光焕发,当日回到家里,连我娘都差点没认出我来!
“我如今可算懂得潘安之烦恼了,这两日出门,真是走哪都被围观,耳边环绕的净是‘俊俏’啦‘时髦’啦之类的词,听得我耳朵都生茧子了!
“我大哥还问我,是得了哪位神仙的神通,哈哈……诶,阿佑,你这么盯着我,不会是还没认出我是谁吧?”
解予安在他说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嫌吵般地朝右边偏过了头去。
尽管他一直都知晓骆明煊话多聒噪,但因从小一块长大的关系,听得多了也就还能容忍。
而今日许是周围环境太过嘈杂之故,对方的声音为了盖过那些喧哗声,愈发的嘹亮刺耳,震得他头疼又烦躁,一句也听不进去。
至于被点名的黄佑树,他方才确实没认出骆明煊来,瞧见一位模样俊朗的时髦青年很是熟稔地坐到纪先生的身旁,还以为是纪先生的朋友。
直到骆明煊一开口,那熟悉的洪亮嗓音夹带着滔滔不绝的话语传来,他才惊愕地辨认出对方的身份。
“骆少,您比起前一阵改变也太大了,这任谁也看不出来啊。”
骆明煊听着又是得意地嘿嘿一笑。
这时,对面座位一大爷突然伸出手,指着骆明煊问:“诶,你莫不是骆家那小子?”
其实,这老先生已盯着他们三个仪表堂堂的年轻小伙看了好一阵了,起先以为是外地人,后
来听骆明煊叽里咕噜讲了一大堆话,才隐隐地回想起来这黑皮青年的身份。
但望见对方此刻的模样,他又不敢十分确定,就试探着问问。
骆明煊一听,咧开了嘴,呲着大白牙朝对面笑道:“怎么,吴阿爹才认出我啊?()?()”
“呦,还真是你,前一阵见你不还跟皮猴似的吗,怎变了副模样?()?()”
“我也是受了高人指点!?()_[(.)]?8??????()?()”
骆明煊说着,动作夸张地一指旁边的纪轻舟,“喏,就是这位高人!纪先生在上海可是首屈一指的裁缝大师,在业内那叫一个名头响当当,多亏了他的指点,我才改头换貌,变成现在的英俊模样!()?()”
纪轻舟闻言,嘴角抽动,只想捂住耳朵,装作不认识此人。
这一刻,他深刻体会到了上回聚餐时,被骆明煊以介绍名义大肆吹捧的徐长吉的感受。
同桌的贺客听了骆明煊的话语,都信以为真,目光纷纷望向纪轻舟,想要趁此机会结识一下这位厉害的裁缝师傅。
幸好此时筵席开桌,一盘盘菜肴由酒席的帮工端上饭桌,及时终止了这个话题,化解了纪轻舟的尴尬。
随黄昏到来,落日夕阳透过门窗斜斜地照进厅堂。
因前来吃酒的多数都是本地人,又是友邻亲朋,彼此熟识,饭桌上一聊起来便停不下来,诸多的声音堆砌一块,格外热闹喧嚣。
“诶,骆家小子,你家那汪汪狗还在吧?”吃了会儿菜,对面那大爷用苏语询问骆明煊。
“老狗一条了,但还是能吃能跑的,再养十年不是问题!”
骆明煊一边躬着身子,给周边一圈人倒酒,一边精神十足地回话。
“也是该老了,你都长这么大了。”约莫是喝了几口绍酒的缘故,大爷有点感性起来。
“我记得你小时候,
每日一出学堂,就牵着一条大黄狗大街小巷地跑,一路上‘旺旺、旺旺’地叫,后,骆家那‘汪汪狗’又来了,呵呵……”
“是是,所以这不给狗改名了嘛,现在不叫旺旺了,叫三旺!”
纪轻舟正给解予安剔鸭肉上的骨头,听到这话题,不由得扫了解予安那张冷峻的脸孔一眼。
多亏对方当初为了讽刺他,还给他补了课,否则他都听不懂他们在聊什么。
“你小时候真是跟个皮猴似的,你们几个孩子,常一块玩的是不是还有个小胖墩,和一个……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