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到底是承了别人的情，林遇雪下车时又变得周到客气，她学着回忆里母亲送客人开车走时的样子，主动叮嘱闻竹声：注意安全，慢点开。 闻竹声看她又开始装模做样，像个大人，觉得好笑。 虽然她本来就是个大人。 林遇雪目送闻竹声开车走人，然后掏出手机查了一下打车的价格，估摸着给他发了一个红包，配：谢谢neil今天送我。 闻竹声自然没收，到家后回了她一句不客气。 林遇雪不在乎他收不收那个红包，这是她心里的礼数，自己态度到了就行。 于是她又学着母亲的样子问。 “您到家了吗？” “到了。” 然后她发了个猫猫看完手机比k的表情包，结束了今天有礼有节，进退有度的一次社交活动。 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闻竹声对她今晚的表现评价很简单：不算没心没肺，但过于表面的礼貌又显得她很没心没肺。 总的来说，还是个孩子。 周一一早，林遇雪在电梯里碰到了arrie，他们俩是十足的默契组，不仅一起下班，经常上班都能在地铁或者电梯碰上。 “周末干什么了？” arrie经典的老三问——中午吃啥，下班干嘛，周末咋样。 “躺尸。” “没了啊？” “没了，你呢？” “遛娃。” “没了啊？” “没了。” 要么说他俩一个未婚未育，一个已婚已育，怎么还能做朋友呢。 因为都又懒又无趣。 照例是平平无奇的一周，但或许上周跟grae和tn不同程度变熟，林遇雪久违地在饭点再次受到了大家的邀请。 grae先过来问她中午要不要跟大家一起吃饭，林遇雪没有像往常一样断然拒绝。 接着tn接过来对着他俩理所当然地说：走吧，吃饭了。 于是她半推半就地跟大部队再次一起午餐。 中午去的一家新开的本地菜，主打郊区有机，菜品口味清淡但品质上乘，一行七八个人，坐了一个圆桌，想吃的都点上了。 席间大家问他们三个新人培训如何，又说起最近大规模的推迟是总部工厂出了什么事导致的，总部哪个人比较好搞，比较难搞，要怎么跟他们沟通。 后来又说哪个销售怎么样，林遇雪跟这个销售来往得多，也接了两嘴，然后就有同事告诫他跟这个人来往一定要留邮件，不能全听他口头的，真闹起来就找他老板。 或许是因为她的熟人有三四个，或许是因为跟大家熟识了点儿，又或许是同事们给了她很多真心且有用的提议，林遇雪发现跟大家吃饭也不是很难熬。 体验了新馆子新菜式，不知不觉参与了聊天，还收获了很多内部消息。 这些消息就像河里的石头，同样都是过河，不管不顾往前冲和摸着石头总是不一样的。 她第一次在跟同事的午餐中感受到了愉悦，原来大家一起吃饭不一定是被道德绑架。 原来闻竹声的话想想，也不无道理。 不仅是说工作日午餐关乎办公室生活的部分，也包括说她心高气傲，什么也瞧不上的部分。 她在自暴自弃里，是不是也在暗暗较劲，告诉自己不稀罕、不值得、不屑于跟大家一起呢？ 林遇雪觉得自己也挺没劲的，虚伪骄傲个什么，这里是职场，就算高冷上天，也没人觉得你是仙女下凡，只会觉得你情商低下。 虽然这并非她本意，但看在别人眼里，大家都是凡夫俗子，装什么清高不凡呢？ 也难怪闻竹声那么说她，他只是把大家的心声真实地传递给她罢了，自己那么生气，到底是气他不解，还是恼羞成怒呢？ 有一就有二，又因为她多少想开了些，不再不分青红皂白地抗拒，倒真的做到了跟闻竹声说的一样，一周跟大家吃个三两次饭。 在饭桌上也越发自在，想点什么，想说什么，自由随心，不会有人阻止也不会有人不理睬，偶尔她的妙语连珠还会逗得全场大笑。 在饭局上熟了，回了办公室自然就更熟，工作中找人帮忙请教，也不至于生分尴尬，有什么事儿别人也会主动告诉她一嘴，如此一来二去，林遇雪在入职近四个月之后，总算跟整组都熟了起来。 大家对她的印象也从“sherl怎么说话”变成“原来sh
erl这样机灵幽默的。” 早晨上班的心情依然沉重，地铁依旧消耗她一天80的精力，但碰到同事不再是虚假的问候，跟团队在一起也不会尴尬紧张，她甚至有点想搬到组里跟大家坐在一起，至少人跟人之间的来往没有那么痛苦复杂，她庆幸自己遇到的是一群善良真诚的同事。 而她短暂的如鱼得水以年中汇报的到来宣告结束。 每年七八月，他们会进行一年一度的年中汇报，主要形式是每个人讲演自己的ppt，聚焦在各个kpi目前的进展、与目标的差距、以及其它工作成果及困难。 今年因为人员的波动，一直推迟到九月份。 林遇雪以为自己是不用汇报的，毕竟她才刚刚接手，连活儿都没干明白呢，就去分析kpi，她能分析出个什么缘起缘落，前世今生。 每一个新人自然都这样以为，结果组会上，lil和且鼓励地对三个满怀期待的新人说：“你们随便做一做，我不会对你们提多高的要求，也可以讲一讲自己的收获和困难，跟大家分享分享。” 林遇雪已经充分领教过这位老板的温柔刀，除了面无表情也没有更多反应，倒是grae和tn边应着，一边脸比苦瓜长。 她问了arrie这到底要怎么汇报，lil讲一讲自己做了什么事也可以。 她做了很多事，但是感觉都无从说起。 arrie拉出来一个件地址发给她，说这里面是历年的年终汇报ppt，可以学习一下内容和结构。 林遇雪打开看了一眼，又毫无留恋地关上了。 年中汇报是部门大事，闻竹声自然也知道。 他在一个下午把林遇雪喊到自己办公室。 “年中汇报你有什么想法？” 老板们总是喜欢问这么笼统的问题，林遇雪想说我没有想法，对上闻竹声清俊的面容，认真的神色，最终还是识趣地润色了一下。 “我看了一下大家之前做的，感觉还是挺专业挺难的。” “嗯。”闻竹声对她的态度满意，至少知道提前做功课，“那你简单说说看打算怎么做，说个框架就行。” …… “额，kpi由重到轻挨个列出数据，分析一下当前状态，后续atin，然后再说一点自己日常工作吧。” 闻竹声听了觉得问题不大，她算是心中有数了，只要自己把把关就行。 “你说得没错，就是具体针对自己的kpi 分析，当然你的理解可能还没有那么深，但可以先把数据列出来，数据出来你就会知道表现怎么样了，到时候我们再深挖。” 林遇雪对老板轻拿轻放的解释敬谢不敏，开公司也不过就是雇人卖产品，考清北也不过就是跟大家一样学三年。 理论上轻而易举，操作上步履维艰。 可老板发话了，底下人只有认命去做的份，而且她也知道，说起来是新人随便做，真要做随便了还不是会被嫌弃挑刺，再者说，同是新人，别人比自己做得好，更显得能力不够或是不用心。 一想到这些，她就已经被铺天盖地的疲惫侵蚀，什么劲也提不起了。 闻竹声跟她约定下周先出个大致版本，他会帮她过一遍，然后她再自己调整。 林遇雪点点头，表面淡定心里烦躁地出来了。 她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是格外沉默，闻竹声刚刚感觉到了她熟悉的板着脸不说话的状态，以为她是因为年中汇报压力太大，于是也不想给她提太多要求。 先做出来吧，做出来自己给她一点指导，就知道这事儿没那么难了。 林遇雪学的语言，对电脑不感兴趣，办公软件一窍不通。 大学也有需要一个组做ppt上去演讲的课，她都不会是负责做ppt的那个，她对不感兴趣的人和事总是彻底屏蔽，完全不会勉强自己去了解。 所以做ppt这事儿让她反感，工作汇报总结这事儿也让她反感，做ppt汇报简直就是触了她的霉头，她想到有年中汇报那肯定还有年底汇报，辞职的心都有了。 八月了，四舍五入都快过年了，还汇报什么年中啊！ 她跟闻竹声约的周三下午过ppt，她一直拖到第二周周一才开始动手，前辈们的ppt草草看了几页，把系统里能拉出来的数据都拉出来，分门别类贴在不同页上。 她对ppt的了解仅限于新增一页，删除一页，在表头写字，黏贴东西上去。 那些漂亮的背景色，五花八门的图表，精致的排版，甚至一些小符号的使用，她都不懂。 <
> 于是闻竹声在经历了一个多星期的等待后，收获了林遇雪几张甚至不能叫做ppt的ppt。 那就是草稿纸。
上古·神隐（共两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