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毅走得晚,顾净言直接吩咐了管家在小院摆膳,一块儿吃过再回去休息。
赵破奴没有意见,其余两人自然也不会有。
正等着摆膳时,顾净言随口问了句:“你与崔大人有旧怨?”
苏念奴轻抿了一下唇,回道:“两年前,曾与他有过争吵。”
“看他那跳脚的模样,似乎是你让他吃了大亏。”顾净言来了些兴致。
“那事,当年洛京街知巷闻呢。”元叔见苏念奴犹豫着,只好主动为她回话。
赵破奴难得抬头,看了元叔一眼,明白了为何元叔在得知是崔毅前来搜查时,建议自己亲自到这儿看着。
元叔为苏念奴,也是为自己把这段往事娓娓道来:“崔大人曾当街凌辱家女子,夫人路过时为家女子出头,甚至与崔大人打了赌,当时洛京人十之八九凑过热闹,因此街知巷闻。”
“打了什么赌?”阿炎也被勾起了好奇,连忙追问。
苏念奴润了口茶,不骄不躁地答:“国子监的教琴先生有一曲从不授人。我与崔大人打赌,百日为期,可请他授那家女子习得此曲。”
这赌约十分有意思,让众人不自觉地把目光落在了苏念奴身上,感叹她胆大妄为。
家女子是官家下仆的家生女儿,若是面容体态姣好的会调教做家妓。家妓善琴舞曲不足为奇,可国子监的教琴先生身份显贵,若愿为家女子教琴,实在有失身份。
“你最后真劝服了教琴先生?如何做到的?”
元叔对此事也很是好奇,当年人人直道不可能之事,可她竟真在百日之期让教琴先生在人声鼎沸的广仙楼亲自收了那家女子为徒。
苏念奴朝顾净言眨眨眼,颇有几分灵动:“那教琴先生,是引之的好友。我请引之为我荐信,百般哀求,最后又答应了他一个条件,才劝服了先生。”
“什么条件?”赵破奴总算开了口,眸色依旧静默,似乎只是单纯在好奇。
说起此事,苏念奴并不忌讳:“先生的妻子绿腰夫人,有一舞天下无双。她见过我后,盼我能入她门下,习得此舞,日后再传后人。”
顾净言目瞪口呆,忍不住道:“你可是郡主,怎可学此等......”
大魏女子可抚琴,可读诗,却决不可习舞唱曲。此举若被洛京人得知,长平郡主的名声只怕是毁了。
苏念奴却不为意:“若不学此舞,那家女子便要回崔府去了。两者取其轻,算不得什么大事。”
她停顿了一下,又想起了当日第一次见绿腰夫人起舞时的光景,补充感叹道:“绿腰夫人所创舞姿卓绝。此舞若失传,实为一大憾事。”
“那崔毅呢?”阿炎问,“他输了赌约,应当做了什么吧?”
说起此事,管家却笑出了声儿,惹来大家的目光后只得答:“崔大人需应当初赌约,给家女子的琴曲起舞。”
众人静默。
此种情况,算是双方都下的狠约。哪方输了,都将在洛京名誉扫地。
“但崔大人本不打算应约。”元叔留了一手,又把话头转了个弯,笑吟吟地续道,“可夫人在广仙楼亲眼看着教琴先生饮下家女子的拜师茶后,对崔大人说了句话。”
于是三人有扭头看苏念奴。
这一唱一和地,道是有几分说人的味道。
苏念奴无奈,只得把腰慢慢往后靠椅,神色添了几分傲慢,却不失风仪。
她勾唇一笑,讥讽道:“崔大人习舞艰难,恐失此曲高雅之风,贸然许约实是我思虑不周。此约,还是算了吧。”
四下一静,顾净言与阿炎争相大笑。
元叔等他们笑够了,把此事最终的结尾道了出来:“崔大人自认是高雅之人,又不愿遭人诟病失君子之约,那日当真在台上胡乱舞了一曲。却因步伐慌乱,一时不察,裂了□□,沦为洛京人尽皆知的笑柄。”
此时本已收敛了笑意的两人更是捧腹,笑得拍桌。
苏念奴看了赵破奴一眼,竟发现一直面无表情的人正垂眸,唇角微微弯了一下。
此等胡作非为之事,他竟也喜欢听么?
“我说怎么你看一眼他□□,他就急忙收起腿,一副扭捏地样子呢!”阿炎笑着,觉得这事当真有意思。
一番调笑后,晚膳已经摆好。顾净言用了两口,又问道:“若是此赌输了,你可曾想过应约?”
赵破奴动作微顿,扭头看向她。
被问及的苏念奴却摇了摇头,乌黑的长发顺着动作晃动,拂过衣襟:“自然不会去。”
“君子之约,如此可要被诟病的。”
“君子之约,应与君子守。崔毅算不得君子,我与他何来君子之约?”苏念奴不以为意。
三人一愣,齐齐失笑。
赵破奴是觉着,自己不在洛京的日子,似乎错过了许多关于她的趣事。而阿炎和顾净言却觉着,这郡主其实也挺有意思,实在不似外人所传如高岭之花般生人勿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