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番子模样的人,站在窗边冲她粗声呼喝道:“你喊什么喊什么!还能不能消停会了,再吵就把你扔到牢里去吃鞭子!”
林婧婉本能的朝后退了退,又打量面前人片刻,才试探着道:“请问这位官爷,能否给点热水来,我这会嗓子都快冒烟了。”
司明是李重意的贴身长随,当然不肯伺候旁人,一张白皙清俊的脸庞鼻孔朝天,正斜着眼睨她。
“要不要再给您叫几个丫鬟过来伺候着,林大小姐?”
这人知道她的底细,想必是李重意身边较为亲近的人。
林婧婉抿了抿唇,又试探着问:“督公可有说何时放我回家?”
司明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回家?昨日个不是你吵着闹着要跟我家督公来东厂的吗?怎么才过了一个晚上就要走,你当我们这里是酒楼饭馆呢?督公可交待了,你就老老实实在屋里待着,等他来亲自发落!”
林婧婉探得了想要知道的事,悬着的心便定了下来。
看来李重意是暂时不会杀她灭口,那她便还有机会。
司明嘴上说着不管林婧婉,但看她渴得站都站不稳的样子,还是骂骂咧咧的给她送来了热水。
督公没明确交待这女人如何处置,她若是自己撑不住有什么闪失,那倒霉的还是他。
林婧婉喝了水之后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还做了个长长的梦。
迷迷糊糊之中,床铺旁好像站了个男人,正冷冷的看着自己,一双锐利眼眸如狼似鹰,叫人见了便不寒而栗。
李重意不耐烦的吩咐身后的司明:“去拿冷水把她泼醒。”
司明“吖?”了一声,还是颠颠的小跑出门去铲院子里的冰。
周康似乎有些顾虑:“看她这样子,好像是生病了。”
“那又如何?”李重意轻斥道:“你倒是怜香惜玉?”
周康自是俯身告罪。
两人说话的功夫,林婧婉迷迷糊糊睁开了眼,就看到李重意一张冷峻的眼眸,吓得她全身一个激灵,急忙裹着被子翻身坐起。
李重意斜了她一眼,沉着脸一言不发,转身便走到圆桌旁掀袍坐下。
林婧婉识趣的披衣起身下床,立到他身侧浅浅行了一礼。
“敢问督公有何吩咐?”
李重意唇角微勾:“你倒是聪明。”
林婧婉淡淡道:“督公暂时不杀我,自然是还有我的用处。”
美色与胆识具备,又有软肋可供拿捏,李重意眼中浮现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
他看了眼身侧的周康,周康便从袖中取出一纸手札递给林婧婉。
林婧婉接过一看,里面列了琳琅满目的珍玩名称。
黄萃玉鸟雕花盏,五角白药散,还有许多她看名字都猜不出用途的东西。
“这是……西南番邦进贡来的贡品?”
“算你有些见识。”周康按照事先商量好的交待道:“今日夜里朱阁老府上设宴,你扮做舞姬混入其中,需要做的就是趁人不备将这份手札放进朱禀衍的房里,余下的便没你什么事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林婧婉却知道这事难如登天。
她原本只想让林乾海付出代价,而他的目的却是要将朱禀衍也一同连根拔起。
这便是他暂时留她一命的条件?
“敢问大人,舞姬在宴席上起舞助兴,又如何能进得了房?”
周康不欲同她说太多:“此事我家督公已安排妥当,到时自会有人接应你,你只说你做是不做?”
林婧婉根本没得选。
她手中握有他的把柄,又受他牵制,若是不答应,他现在就会要了她的命。
她将礼单手札攥在掌心,忽然对李重意跪地道:“小女此番若有去无回,还请督公看在小女曾衷心效忠的份上,替我完成心愿。”
说完便伏首叩拜,姿态虔诚。
李重意静静的看着面前女子,她面色无惧,脊背正直,似在等他的答复。
他此番让她做的看似简单,实则是栽赃陷害当朝首辅以权谋私的大事。
一旦罪名坐实,朱禀衍将牵一发动全身。
而由林婧婉这个林家长女做这当众揭发之人,便可把他与杨贵妃完全隔绝在外。
只是,如此短暂片刻之间,林婧婉是怎么想明白其中关窍的?
李重意细细打量眼前女子的眉眼,端庄秀雅鹅蛋脸,明眸皓齿柳叶眉。
虽还没见她笑起来是什么样子,但那一定很好看。
将这如碧玉一般的少女送入那虎狼围聚之地肆意践踏,委实有些可惜。
但这是成大事的捷径,他知晓其中轻重。
“好,本督答应你,会设法替你完成遗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