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一些旧情 (第2/2页)
顾千屿若有所思,两人说话之余,顾大千已经为陈琳疗好了伤,陈琳悠悠睁开双眼,看到眼前三人,微微一笑,示意自己并无大碍,随后便轻轻躺了下来。
挥挥手,示意想自己待会儿。
三人走出玄月阁,沉默良久,邋遢老人顾霜寒才缓缓对顾千屿说道:“走,后山练剑!”
顾千屿背了青霜古剑,紧紧跟在顾霜寒身后。
话分两头,白衣女子返回永乐堂,一身疲惫,脸色苍白,眼中含泪,她自顾自躺倒在那张披着黄色虎皮的大椅子上,手指还在不停的颤抖,那两柄剑被她扔在了脚下,黑夜里,闪着轻微的光芒。
今夜风大,将大厅前门吹开了,呼呼的北风灌进来,拍打着白衣女子的身体,惨白的月光照在白衣女子白皙的肌肤上,更显冷艳动人,但她颤抖着的双手却仿佛在诉说着今日的境遇。女子朝门外望去,风很冷,她轻轻打了个寒战,但却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关上门了。门外一片凄凉,只有院子里的亭子上还残留着一些雪块,温温薄薄的分成了无数白片,就像给深红色的亭子打上了无数个补丁,甚是难看。
从身后偏房行出一人,只见此人身长一丈,样貌魁梧,琵琶骨处被锁了两条铁链,铁链用长钩钉在身上,一动身子,哗啦啦作响,甚是骇人,那凶神恶煞的模样,简直能令小儿止啼。
但他却表现出与他长相极为不符的温柔,他轻轻走到大厅门口,“缓缓将门关上,关门的时候发出了一声”吱呀“的声响,有些刺耳。他缓步向前,来到椅子旁,慢慢将两根粗糙的手指按在女子的额头上,轻轻揉着,那双沾满了鲜血的大手,在进行着从未有过的温柔。本来浑浊的眼神突然变得柔软无比,那是一种自骨子里流露出来的爱怜,是一种看得见的情愫。
她转过头,侧躺在椅子上,静静享受着他的按摩,没有说一句话,脸上却隐隐有些不耐烦的意味。
他很轻柔,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是她先开的口,破天荒的语气温柔:“老五,玄月山上,我刺了他一剑,不知生死。”
眼前这汉子名叫雪花五,家中排行老五,却是玲珑榜恶人排行第一的狠角色,建立永乐堂之前,江湖六大恶人各自有自己的门派,但都不大,形不成规模,常常被那些名门正派追着打。
后来雪花五创立永乐堂,先后打败了玲珑榜上有名的六大恶人,继而收为己用,集齐了江湖中六大恶人的永乐堂势力才壮大了起来。
永乐堂自建立以来,做的是打家劫舍的勾当,打的是名门正派的钱财,劫的是官府的各类物资。并且门派中从不戒淫,所以极其为天下门派所不齿,俨然成了武林公敌,奈何实力太强,毕竟集结了玲珑榜前六的恶人,尤其是江湖中恶名已久的雪花五,更是令所有人深恶痛绝,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
江湖中正义门派也曾有过数次合攻经历,甚至官兵也曾有过多次大规模的围剿,但均以失败告终,除了永乐堂自身实力强大外,地处扶桑城也是一大原因。
扶桑城属岭南州所辖,原本是整个东南道最富庶的城池,这里豪商云集,雅士齐聚,而且地理位置优越,城高河深,易守难攻。
扶桑城最多的就是酒馆妓院以及赌坊,背靠永乐堂,不是谁都能在这里做生意的,但永乐堂中人作恶归作恶,却从没见过哪个堂中人嫖完了喝酒了不给钱的,也从没见过堂中人赌博输了就赖账不还钱的。虽然这钱来路并不正当。虽为恶人,但道上的规矩,却还是要守的。而且此地没有官府管辖,潜藏着大量的黑市,常常在这里交易一些朝廷不准许交易的东西。
说白了,扶桑城能够让人一夜进入天堂,也能够让人一夜掉进地狱,这是一件非常矛盾的事情,但是却实实在在存在着,因为永乐堂的存在,这种矛盾在某种意义上病态的和谐着。
琵琶骨上钉了两根铁链的魁梧男子沉默不语,没有回话,白衣女子先前的话语带着十足的伤感。这是女子嫁给自己以来,汉子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她轻轻闭眼,享受着他的按摩,再也无话。
“他没死。”
女子接着说道。
“不过也已经重伤,想必靖王爷也不至于过于为难我们。”
前些日子里的大雪,玄天剑宗府内的仆役们早就将山上院子里草地上的雪扫的干干净净,加上这几日又是难得的好天气,虽然寒冷,但日光却是倔犟的照耀着大地,地上的积雪已然不多了,只是天寒地冻,草地上自然没有什么新鲜嫩活的草尖,有的只是死后僵直着身躯的杂草,偏生这乱草却是没有什么人打理,看上去显得有些荒败。
屋外寒冷,屋内火炉毫不吝啬的烧,并不觉得如何寒冷,但陈琳倔犟的打开着窗子,任凭北风透过窗口灌进来,将炉中炭火拍打得摇摇晃晃,像是将坠的枯叶。
他一只手捂着胸口,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早已经止住了血,但心上的伤,似乎更重一些。他艰难起身,站在窗口,往阁后夹杂着点点雪白的青山望去,如果顾千屿此刻站在他的身后,一定会发现老人佝偻着的身躯,对于顾千屿来说,肯定会心疼吧!
刚刚经历一场大战,陈琳的身体似是枯败的干草,冷风一吹,枯瘦的身子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可能倒下去。
今日的玄月山山顶,有些黯然悲伤,因为陈琳的重伤,顾千屿站起身,走到刮着北风的窗口,紧握着拳头,抿着嘴唇,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惶然之意,一言不发。
陈琳轻轻咳嗽一声,强忍着身上的疼痛,眯眼看着远处顾千屿和邋遢老人顾霜寒的身影,二人一前一后,往后山走去,顾千屿脚步前所未有的坚定,陈琳的眼神中没有悲伤,反而带着一丝丝喜悦,那是一种幸运的喜悦,因为顾千屿所表现出来的关心,对他来说,是一种莫大的欣慰。
“这伤要不了我的命,不用悲伤。”他似在对着空气说出这句话,又似乎是对自己说的,只是他回过头来,看着空无一人的阁楼,轻轻叹了口气,坐下来,开始强忍着伤痛,继续着他的抄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