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冉磕磕巴巴道:“不用,马上就到公交站点了。” 段以辰目视前方,“上车。” “哦。” 不知道为什么,慕冉总是没办法拒绝段以辰的要求。 他那霸道又无理的口吻总让慕冉有种错觉,要是自己不按照他的意思办他就会冲上来打自己。 张滔贴心的为慕冉打开副驾驶的门,“快上车吧。” 慕冉无奈,只得收伞上车。 慕冉长这么大只坐过两次轿车,都是段以辰家的。 车里有栀子花的清香,即使在封闭的空间也没那么刺鼻,车里放着舒缓的音乐,像是国外的钢琴曲。 慕冉拘谨的连呼吸都小心翼翼,段以辰坐在后面一声不吭,车内气氛尴尬到了极点,慕冉僵硬的看着车窗外模糊的街景,只想车子再开快一点。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了胡同口,慕冉仓促道了谢后赶忙下车,打着伞踉踉跄跄的拐进了小巷子。 张滔轻笑,“她好像很害怕你。” 段以辰依旧看着车窗外,“不知道,好像我能吃了她似的。” 张滔哈哈笑了两声,“你平时总板着脸,人家小姑娘当然害怕了。” “我不爱笑。” 张滔透过后视镜观察,眼中多了几分心疼。 段以辰没生病前还是很开朗阳光的,跟他们这些雇工也相处的很融洽,所以大家都很喜欢他。 没人想到生龙活虎的段以辰会差点死掉,这太突然了。 在病床上折腾了几年,有次张滔去医院看他,他都认不出来病床上那个骨瘦如柴的孩子是段以辰。 与病痛磋磨那么久,任谁心境都会崩塌溃败的,何况他只是个几岁的孩子。 欣慰的是,这几年段以辰恢复的很好,无论身体和心态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初中时的他还是偏瘦的,身高也只属于中等,看起来病恹恹的,现下倒是结实不少,也无需再吃那么多药,想必再过几年就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 自从生病后,段以辰只在手机上见过雪。 雨下了一夜,空气中都弥漫着散不去的微凉,慕冉伸出手探探,雨停了。 她洗漱完立马去做饭,今天可是第一天军训,千万不能迟到了。 可噼里啪啦的忙活了一阵,时间还是来不及了,慕冉将做好的饭菜端到程竹面前的小饭桌上,“妈妈你先吃吧,我来不及了。” 程竹看她一身宽大的军训服,有些担忧,“不吃东西你身体受不住的。” 慕冉背起包,“没事的,我午饭多吃点。”说罢就小跑着下了楼。 因为昨天下雨的缘故,晨起的风还有点凉,慕冉还在庆幸这样就不用被晒了。 可当校长冗长的演讲结束后,本还阴沉的天骤然放晴,炽烈的太阳悬在头上晃的人不敢睁眼。 厚重的军训服一点也不透气,慕冉鬓角已经有汗水流下,她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在蒸笼中,下一秒就要熟了。 让她意外的是,段以辰竟然也会来军训,他着装整齐的站在第一排,即便只是个背影也足够吸引人的眼球。 挺拔的身姿,宽肩窄腰,军装腰带勾勒着他的蜂腰,显的他腿更长了。 慕冉在努力回想,他是什么时候偷偷长高的? 诺大的操场上站满了新生,演讲完毕后就被各自的教官带到场地开始军训,按照惯例,教官会进行一个短暂的自我介绍以及这七天的军训进程安排。 第一天从最简单的开始。 站军姿。 没经历过军训的人都以为站军姿就是简单的站着,不弯腰不驼背就可以了。 但其实并不是这样。 军姿就是军人精气神的体现,不仅要求身量笔直,还要求两臂牢靠的贴在大腿外侧,用脚掌前半部发力,身体呈倾斜状态,且雷打不动。 教官一一指导后铿锵有力道:“先站三十分钟!然后休息!” 同学们小声的抱怨着,却又不得不按照教官的指示做。 慕冉站在队伍中间,额头淌下的汗珠遮挡着她的视线,她极速的眨几下眼,汗珠顺势淌进眼睛,疼得她直皱眉。 可她却不敢用手去抹,刚刚教官说了,不许动,有事要举手打报告,慕冉不愿开口,只能紧闭着眼默默隐忍。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慕冉已经有些发昏了,脚都在打颤了。 慕冉以为是早上没有吃早饭的
缘故,只盼着半个小时赶紧过去,好去卫生间冲个脸缓一缓。 她闭着眼细数着,可时间就是过的很慢,很慢很慢,半个小时好似比一年都还要漫长。 慕冉紧咬着牙关,忽觉天旋地转,像有人绊了她一下,双腿一软,她重重的跌在地上,脑中轰然,眼前一片漆黑。 耳边立时响起嘈杂忙乱的声音,不过那声音缥缈虚无,听不真切。 慕冉直挺挺躺在滚烫的橡胶地上,军训帽都掉了,出于本能她是想求救的,可用尽全身力气也只有微弱的呜咽之声。 突然,她双脚悬空,继而撞进一个怀抱,接着就是耳边呼啸的风声。 “医务室在哪儿?!” 这声音有点熟悉。 她缓缓的睁开眼,模模糊糊的,是一个弧度极佳的下颌线,帽檐的阴影打在那张清隽的脸上,即便是这个角度也挑不出一点瑕疵,慕冉还想再仔细看看,却眼皮一沉彻底昏死过去。 醒来时她正在医务室的床上,头上敷着冰袋,凉凉的很舒服。 慕冉尝试睁开沉重的眼皮,却一点力气也没有,她尝试动动左手,却被一声呵斥制止,“别动!” 那声音太有威慑力了,慕冉虽是半梦半醒之间,也没敢再乱动。 “大夫,她这是什么病?”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可能是低血糖,而且今天天气这么热,也可能是中暑了。” 段以辰坐在床边,“麻烦帮她做一下检查吧。” 检查? 抽血? 想起自己曾在病床上被抽骨髓的经历,那种恐惧从大脑蔓延到她每一根神经,慕冉体内被激发了一种无名的力量,她“唰”的睁开眼,拼命的摇头,“不!” 段以辰见她醒了,赶紧探过身子看她,眼里都是疑惑和不解。 慕冉本来就对段以辰有些畏惧,忽的这张脸就出现在眼前,吓得她脱口而出,“你别杀我!” 段以辰,“……” 他探了探慕冉的额头,对大夫道:“她该不会是傻了吧?” 大夫扶下眼镜,拿着听诊器走过来,“我看看。” “有什么感觉?”大夫询问着,顺便扒开慕冉的眼皮。 “晕,还有点恶心。” “伸出舌头。” “啊——” 最后得出了诊断,是贫血外加低血糖,可能还会有点营养不良。 慕冉叹口气,“早上来不及了,就没吃早饭。” 大夫认真的写着诊断,“等下买点东西吃,以后随身带点饼干和糖果,一定要按时吃饭。” “嗯,谢谢大夫。” 慕冉再次闭上眼,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她梦到小时候在家门口肆意玩耍,妈妈站在灶台边为她煎她最爱吃的荷包蛋,落日的余晖洒在妈妈消瘦的肩头,但妈妈的笑却比辉光还要耀眼。 这个梦很短,但有点甜。 慕冉不自觉的吧唧吧唧嘴,发现嘴里确实很甜,她用舌头感受下,好像有块糖。 睁开眼,见段以辰正坐在床边低头玩手机,二人也就一拳之隔,慕冉吓得身体绷直,不牢靠的板床被她弄的呼啦作响,段以辰吓得手机差点没掉了。 “你干什么!” 慕冉眨眨眼,活动下僵硬的手腕,发现吊针已经快打完了,难怪已经不晕了。 慕冉愣愣的,“我想回家。” “还有两瓶没打。” “还有?” “嗯。” 慕冉眼珠转转,“不是打一瓶葡萄糖就可以了吗?” 段以辰,“我心情好,请你两瓶。” “……” 在段以辰的认知里,营养不良都是因为自身缺陷而导致的,怎么还会有人因为吃不饱饭而营养不良? 大夫说从慕冉的身形和发色就能看出她确实是营养不良。 消瘦,骨架小,头发枯黄。 段以辰回想着,他小学时就见过慕冉,可到了高中她似乎也没长高多少,自己都已经从一米六窜成一米八了,慕冉却还是小小的一只。 慕冉锁着眉头,小声道:“花了多少钱?我明天还给你。” “都说是“请”了,不用还。”段以辰变戏法似的,从脚边拎起一大袋子的零食和糕点,“学校里就能买到这些,将就吃吧。” 将就? 慕冉看着精美的蛋糕盒,心
想这也算是将就吗?果然富人的世界她不懂。 “我不饿。”慕冉嘴硬的不肯接受段以辰的好意。 段以辰斜着她,“不饿也得吃,这蛋糕保质期只有十二小时,你不吃我只能扔了。” “……” “我现在就扔。” “……” “我吃。” 段以辰满意的笑笑,然后打开一个蛋糕盒子递过去,“吃吧,这里还有奶茶。” 慕冉小心翼翼的吃着,眼睛有意无意的瞟着段以辰,见他也正在看自己,慕冉忐忑道:“谢谢。” “这是你该谢的。” “……” 慕冉,“你不用去军训了吗?” 段以辰继续打游戏,“不去,正好在这可以偷懒。” 慕冉环视下校医务室,这里虽然不算大,但设施齐全,还有空调,确实比在外面晒着舒服多了。 “你这几天不用军训了,到时我去跟老师说。” “这样可以吗?” “当然可以,身体才是最重要,别到时你又晕了。” 慕冉突然想起自己跌进的怀抱,似乎还能嗅到好闻的皂香,当时眼前模模糊糊,她来不及看清那人的长相,但既然是段以辰带她来医务室的,难不成那个人是他? 慕冉凑过去嗅了嗅,段以辰忙闪躲着,眼中都是警惕,“你干什么?” “刚刚是你抱我来的吗?” 段以辰脸颊泛起红晕,“你靠味道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