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羊贞容也有了身孕。

她嫁萧子明三年多,怀上了第一个孩子,乾元帝得了消息也无比高兴,那毕竟是东宫嫡子,最要紧的是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后,羊贞容不知道是想通了,或是别的缘故,如今有了这个孩子,她跟萧子明的关系总能缓和许多。

是以宫中有旨意,令普天同庆。

这是她作为太子妃的殊荣,也是乾元帝和胡皇后告诉她对她有多么重视。

只是对于羊贞容来说,都没什么意义了。

她看明白了许多事。

有孕三个多月坐稳了胎时,勋贵宗亲门第开始有到东宫拜访贺喜的,大多时候羊贞容都应付了,偶尔也会推了去。

萧子明来她这儿的次数还是不多。

那天是赵国公夫人登门,一坐就是一下午,连晚饭都是在东宫吃的,主要是带上了她的小女儿,想要同泰山羊氏结门亲,又七绕八拐的说到羊贞容这里来。

结果赵国公夫人一走,羊贞容就觉着肚子不舒服。

东宫里专门留了两个御医伺候着,就为了照顾她这一胎,诊完了脉说也没有大碍,就是有些劳累,心气郁结,开了温补的方子吃上两副药就没事。

萧子明从官署回来听说了,往她屋里去。

彼时羊贞容刚吃了药,舌尖都是苦的,萧子明进来那会儿手里多出个锦盒托盘,放了一碟子蜜饯,想是他在外面拦了宫女,从人家手上拿过来的。

羊贞容意外看他:“殿下怎么做这样的事?让奴婢们做就是了。”

萧子明脸上挂着笑,缓步朝她过去,放了东西之后,小银叉上扎了块儿蜜饯送到她嘴边:“我正好遇见她来送蜜饯,想你刚吃了药,就拿进来了,也伺候你一回,这有什么的,以前也不是没做过。”

他从前何止做过,根本就是经常做。

她怕苦,从小生了病就不爱吃药,次次要人哄,旁人哄还未必管用,非得萧子明才好使。

他每回看着她吃药,都会准备一碟子蜜饯,药一喝完,嘴边就会有一小块儿蜜饯,甜滋滋的,那点苦涩全都被压下去,连心尖上都是甜蜜。

羊贞容深吸口气,就着萧子明的手吃下去:“殿下如今身份贵重,很不该做这样的事了。”

萧子明看她,心里也难过,面上不显露,免得招得她不高兴:“什么贵重不贵重,照顾你是应该的,何况你现在有了身孕。”

他目光是柔和的:“我听御医回禀了,赵国公夫人是同你说了什么,能把

你气着?”

他只字不再提过去那么长一段时间他做的荒唐事。

但心里是有数的。她心气不顺,郁结于胸,这是御医之前就回禀过的,并不是今天才被气着,那就只能是在生他的气。

他不提,羊贞容也不说。

这难得的温情,让她生出些许眷恋,也不愿意轻易打破,顺着他的话就把所有事情推到赵国公夫人身上:“也没什么很要紧的,就是想给她女儿说和亲事。”

萧子明皱眉:“她说和亲事,找你做什么?”

“她想跟泰山羊氏结亲,当然来找我说。”羊贞容嗤笑了声,“你说可笑不可笑?”

她出身泰山羊氏,却没有一日在羊氏待过的,每年羊氏都会祭祖,也从来都没人来问过她,或是到京中请她回泰山去参加祭祖。

萧子明抿唇,显然不快。

羊贞容也不会真的让人家背这个责任,便又说:“其实我能理解,就是一时不痛快,没什么要紧事,殿下可千万别去问赵国公,回头弄得大家都不痛快。”

她突然就识大体了一样。

不是说她从前刁蛮,只是……替旁人考虑,这样的事情她实在少做。

似赵国公夫人动的心思,萧子明如何不知道?可要放在从前,

她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当场大概就打发了。

现在这是……

萧子明还是了解她的,沉默一瞬:“你预备帮她说和这桩婚事?”

“同赵国公家结亲,有什么不好吗?”羊贞容慢慢的挑眉,“门当户对,而且赵小娘子我又不是不认识,是个天真烂漫的性子,人虽说有些娇纵,但也很懂事,长得又好看,殿下不是也知道吗?”

萧子明不应这话,只是又问她:“你倒像是都放下了。”

她却摇头:“我是阿娘带大的,跟羊氏没关系,但我毕竟姓羊,哪怕爷娘和离,也顺利带走了我,但我到底是泰山羊氏女,那是我的母族。”她自己又拿了块儿蜜饯往嘴里送,“赵国公想结亲,大可以请了大媒到羊家去说,她家的女郎又没什么不好的,赵小娘子上面两个姐姐嫁的都好,而且做贵妇名声也很好,那就是活招牌,她的亲事不难议。

羊家嘛……总之国公府无论如何配得上。

婚姻大事女家该骄矜自持,但真正上了门第也不说这个,请了大媒,两家结亲,跟我一个晚辈说什么呢?”

“她是不想得罪姑母,更不想得罪你。”萧子明见她又要再拿,牵着她的手按下来,“太甜

腻,少吃些,吃多了不好,解解舌尖的苦就行了。”然后才把前话又捡起来,“那你是怎么想呢?”

“我不是都说了,那终归是我母家。”羊贞容几不可闻叹息,倒老老实实的被他握着手,也没再动那些蜜饯,“那些阿弟虽然跟我不是一母同胞,但名义上来说,都是嫡亲姐弟,他们娶妻娶的好,对我又没坏处。而且这些士族高门,现下都晓得看我的脸色才跟羊家走动了,我反而觉得痛快,在这上头没什么计较的。难不成我从中作梗,让那几个弟弟,甚至是羊氏族中堂兄弟们都去娶落魄人家的女郎?”

她轻轻挠萧子明掌心:“弄得我小心眼似的。这种事情,阿娘其实都不会很在意,我更不在意了。”

萧子明就说了好:“你自己高兴最要紧,要是不喜欢,拦着不许也没什么,或是你不高兴,又不想自己去说,就告诉我,我去跟国公爷说。”

“都多少年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这些年阿娘过的自在,我也没受过委屈吃过苦,没必要揪着那些放不下,真没事。”羊贞容又宽慰了两句,“再说了,将来殿下登顶,我为皇后,中宫母族,总不能尽是些破落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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