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间,几匹老马拉着几辆破车,从子午峪外橐橐而来。

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影跳下马车,向他们蹒跚走来。

昔日少年雪白、意气风发的李贤,被囚禁深宫两年,饱经无妄之灾,变得皓首苍颜,面目全非,大家许久才认出来。

兄妹们疾步向前,紧紧抱作一团。

李哲拉着李贤的粗布衣衫,低声哀泣着,泪如泉滴,粗壮的手掌又惴栗起来,在他的衣袖上来回摩挲着。

“眼下已经入冬了,哥哥一家上下,妻儿仆从,都衫履单薄,衣不蔽体的,如何能拖家带口,穿越崇山峻岭,顺利到达巴州?我回去就上,恳请二圣怜悯,赐你们秋冬衣物!”

叶法善天师平静地看着他们。

此去巴州,要沿着子午古道,走过险峻陡峭的子午峪,翻过崎岖难行的秦岭山区和大巴山山区,才能从关中平原,走到千里之外的巴蜀盆地。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谁能肯定这一别,不会是永别呢?

李贤装作轻松的样子,道:“三弟,不必麻烦了,哥哥从来不吃嗟来之食。好好当你的太子,不要落了两位皇兄的下场!”

他倔强地伫立着,紧紧抓着弟弟妹妹的手,一刻也不舍得放松。

“弟弟再无能,也不能冻着、饿着哥哥!”李哲哭道。

李旦扶着李贤的肩膀,道:“二哥,我们只想知道,明崇俨是不是你派人暗杀的!”

明崇俨是洛阳紫微城的内道场道士,洛阳偃师人氏,生得丰神俊朗,又精通道术、相术和医术,为天皇诊治风眩,颇有成效,深得二圣信赖,被封为正四品的正谏大夫。

李贤冷哼一声。

两道乌黑的剑眉拧成了死结,眸子里烧着不甘和忿怒。

“你们想想大哥的死,就知道明崇俨是不是我杀的!他,不过是母亲的一颗棋子罢了!”

“棋子?”李旦的眼眸中透露出一丝疑惑。

“他被母亲摆上了与我对弈的棋盘,处处高捧她施恩天下,贬低我的相貌和业绩。关于我身世的各种谣言,就是他在宫中四处传播的!”

明崇俨曾对二圣说:“太子殿下不堪承继,英王李哲貌类太宗皇帝”,又说“相王李旦相貌最贵”。

遇刺之时,他正在洛阳栖霞观里开坛讲经。

那几天,李贤恰好到洛阳向二圣述职,住在紫微城中。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他就成了最大的嫌疑。

“仔细一想,的确如此!明崇俨活着的时候,没有帮母亲把你赶下台,死了的时候,反而成了一步绝妙好棋。最终,二哥被冠上一个刺杀朝廷命官的罪名,失去了储君之位。”

兄妹四人悲愤难耐,泪洒驿站。

最是无情帝王家,薛绍第一次体会到了人性的险恶和人情的冷漠。

他愁容满面地走了过去,也将手掌压在了他们的手上。“我曾经是东宫奉议郎,却没能护佑殿下,想起来,心里无比难过!”

“小小的奉议郎能做什么?你再大,能大过那位一手遮天的女人吗?”李贤嘴里嗤笑着。

“的确,奉议郎官卑职小,什么事都做不了……”

李贤拉着太平公主的手,轻轻放在薛绍的掌心,道:“公主金枝玉叶,我们兄弟几个无比疼爱。贤走了,今后,由你代替我好好守护她。”

薛绍含泪颔首。

如果可以,他只想和太平公主隐居终南山中,远离朝中的龙争虎斗。

叶法善天师走到近前,行了个叉手礼。

“无上太乙救苦天尊!殿下此去巴州,跋山涉水,行路恐生不安,请带上这份六丁六甲御灵金符。若有鬼神,可用此符召请六丁、六甲,神鬼皆可散走。”

李贤用颤抖的双手接过金符,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我早已被废为庶民,请叶天师直接称呼我名讳,勿唤我殿下!昔日,您曾说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当时,没能好好领悟这句话,才落了今日的下场!”

“您是在故太子弘的璀璨光环中,被立为大唐太子的。一刚开始,您勤学苦练、夙夜不懈,是个十分称职的储君。”

“叶天师说得没错!我取得了一点点成绩,就不思进取,慢慢放浪堕落。最后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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