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一颗颗的被镶嵌在了夜幕之中,一闪一闪的亮着光芒。

素日里能够看到偶尔从星空下惊过的鸟雀,现在也不见了踪影。整个小树林里静悄悄的,如果不是偶尔能听到人低低的呼吸声,恐怕真的会以为这小树林里已经没了活物了。

“咕咕!”

空荡荡的肚子发出叫声,在这夜空里显得格外刺耳。

紧接着,便像是点起了鞭炮一般,“咕咕”声在林子里彼此起伏。

秦尚睁着眼睛,一点困意都没有。对方为了防止他逃跑,已经用衣服上撕下的长条反绑住了他的双手。而他又不能睡着,无论是侧躺还是趴着都会感觉到不舒服。倚着树木的时候,他脑袋无比清醒。

重生以来的一幕幕不断的在眼前闪过,总觉得在这些画面里差了些什么。

是什么呢?秦尚想着想着便打起盹儿了。

直到第二天清晨,露水洒下,温暖的空气里终于混杂了凉意。

起身的人都有种冷意,于是又用没熄灭的火炭生了点火。黑乎乎悬挂着的锅里冒着热气。根本也没有粮食,也不知道从哪里挖的几片野菜飘在沸水上。

边上的几个孩童早就饿了,眼巴巴的盯着那几片菜叶子。

等到刘老大拿起了铁勺子,大家伙才有所行动了起来。而刘老大首先盛了几碗汤水混着一片菜叶给几个老人。

随后才分给女人和孩子每人一块小的可怜的菜叶。

等到最后还剩下一碗汤的时候,刘老大犹豫了一下,端着汤来到了秦尚的面前。

秦尚感觉手腕一松,手臂的控制权瞬间回到了自己身上,而对方明显没有和他交流的东西,直接将一碗清水汤放在他手上才转身离去。

“大哥,你怎么把你的汤分给这小子?”马老三立马愤愤不平的说道。

“本来就没有粮食,大哥你已经扛了几天了,再这样下去怎么行呢?”

……

“行了,你们吃你们的,等下午我压着这小子去换粮食,咱就能吃饱了。”刘老大说话带着不容置疑的神色,其他人立马偃旗息鼓。

秦尚看向了刘老大,而刘老大也看向了他,两个人并没有眼神的交流,一触便移开了。

秦尚有些想不通了,他不过是对方手里的肉票,为什么现在对方宁愿自己挨饿也给他一口吃的?

这个年代的人真的都是良善之辈?秦尚想不通,嘴里的味道并不好喝,苦涩中带着点呛人,但喝到了胃里却是暖暖的。

盐城县城现在已经乱了套了,清晨城门还没开,城外就已经聚集了大量难民,低沉的暮气浩荡而来,压城欲摧。

负责城门的差役根本不敢开门,直接将这件事上报给了县令刘正和。

而县令刘正和不过是个没有主意的呆子,读四十余载才中了个同进士出身,这都已经五十多岁了,何曾经历过这种阵仗,便将县丞、主簿、典史全都召集了过来。

县衙官吏以主簿年龄最长,也是唯一经历过弘治十五年饥荒的人。

“外面流民越聚越多,再拖下去,时局恐再难控制。”刘正和脸上带着些焦急,丝毫沉不住气。

县丞颔下含须,在一群老头子里年龄算是年轻的,但他来到县衙时日尚短,平日的事物刘正和根本不让他插手,现在比摆设好不了多少。

“县令大人,”主簿行了一礼,才慢慢说道:“饥民过多,府粮食几无所剩,暂时肯定不能放流民进城,一旦进城,必然造成大面积的死伤。”

“可这,不让进城,全都聚集在城外会不会闹哗变,一旦强行攻城,我们这个衙门几十号人肯定是守不住的。”刘正和脑袋里混乱一片,直接将最坏的结果说了出来。

县城眉头微皱,堂堂县令一点做事的魄力都没有,活该一辈子窝囊。

主簿心里腹诽,可面上不为所动,依旧建言道:“那也只能出此策,一旦难民进城,那城内的住户必然受到影响,一旦那些难民讨不到粮食,很难说会不会破宅抢粮。何况,城内居民变多,难民混杂,难保其中不会出现瘟疫。”

“弘治十五年的时候,那一年跟今年一样,都是饥荒,当时的县令心里仁慈,便放了些难民进城,可结果造成一场灾难。”

“难民都是狼,成不了良民,他们得不到粮食,他们什么都能做的出来。杀人?防火?还是吃人?”

主簿的话一个字一个字戳在了县令的心上,特别是最后一个吃人,将他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人吃人的传言他不是没有听过,可当真正要发生在身边的时候,才感觉到毛骨悚然。

“那就依主簿所言,将难民隔绝于城外。”县令再也不敢反对了,胆子小的令人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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