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幕间。新约
“最后，约翰郑重警告那些听见上预言的人；如果有人在这预言上加添什么，上帝要把这上所写的灾难加给他；如果有人从这上删掉什么，上帝要把他除名，使他不能享受这上所记载那生命树和圣城的福泽”——《新约 启示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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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寻找它，现在我得到了答案”
潼渊听温霖提起那本预言是在他们饯别时，也就是分裂的开始--某种隐藏于胸腔之内的不相容开始体现，又或者说打从一开始亡灵法师和主教之间的友谊就充满了命定的不合，谁也不知道他们当初是怎么走到一起的，也许就像这突然到来的傍晚，他们开启了那场只有两个人的筵席。
“那是为了改变这个世界。”温霖解释，“在我所看见的污秽的人间，哪怕要付出一切代价，承受其中的所有灾厄。”
“预言永远只和悲剧相伴。”诗人以一贯的油腔滑调回道，“这之间有种奇怪的联系，谁也说不清，要我说，你和那的缘分就可能是沼气和火柴——一旦擦除爱情的火花，就....”
“只要没有你的乌鸦嘴，我还不想和谈恋爱。”
“我不是只将生命寄情于诗行的家伙，我要找到由表象构成的世界里更深的意义。如果真的存在预言那种东西，我们的命运已经在其中注定，那样的话，好玩的事情岂不是太少。”
没有谁试图说服谁，他们共同保持的缄默带来深深的压抑，糟糕的气氛融于作为背景、一整片下压到地平线的黄昏。半晌后潼渊耸了耸肩，慵懒地靠在树上说着让人不快的闲话：“如果你找到了那本，我要亲手烧掉他。说实话想到那一刻我还挺开心的。”
“我也不介意为教会送上一个与魂灵为伴远离正道的亡灵法师。”
温霖回以嘲讽与一个虚与委蛇的浅笑，他已经习惯了永远说不出好话的友人，拿起法杖甚至没有做最后的道别，径直走向辽阔旷野间依稀可见的地平线的尽头。
然后他听见了身后亡灵法师的吟唱，他呼唤起自己相信的主，无头无尾逻辑不通的诗唤起那些时常环绕于潼渊身边、作为圣子所能感受到的毛骨悚然之物。当温霖的身影再不能被看见一点，吟游诗人便自顾自地喃喃起来，挑逗空气中只有他能看见的魂灵。
“很可爱不是吗？这些小家伙们的心脏可能早就被埋在地底，在黑暗中跃动了，如果那是种子一定会长出通往奇迹的树，树会冲破被这个被这个世界所束缚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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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霖为了自己的企盼离开了他所居的城市，去拿取来自天堂的启示录，追求艺术与浪漫吟游诗人也正属随遇而安的类型。对于漂泊一世的旅者而言，走到哪里，哪里就是家。
这样看来，两人似乎不存在再相遇的可能，但圣子仍然清楚地记得潼渊所说的一切，那些言语如同硬块梗在心中的某一处。他恨那些字，恨它们带来的顾虑与不安，却也一贯保持自己可以轻易驾驭的淡然与从容。他一个人开始走上从未有过的旅途，带着绝对的自信与信念向自己早已明确的目的地前行，在每一个黄昏与早晨向信仰祷告。
圣子最终停步于所觅得的圣城，另一方教主以最上的礼节恭迎，摆出堪称模范的谄媚笑容为他献上圣餐杯与薄饼。那个作态的识时务者整了整带华丽纹理的红色披肩，报功一般地开口：
“那需要一个燔祭，用来献给伟大的主。事实上我们听闻您将到来，早已准备好了最完美的燔祭，锁在密室的十字架上。那是逆神的恶魔，将其烧死在业火之中，神也将惊叹您的忠诚与功绩。”
温霖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或许是这位令人作呕的同僚认为他走到现在的位置是凭借血的手段，但他并无意用活人作祭，只礼节性地点点头作别。
他并想再多管闲事，但一个特殊可能性的存在引领温霖去到了监禁祭品的囚笼。
穿越大理石雕饰的柱廊，那些屹立的神像和绘有手持水瓶圣童画的玻璃窗展现出一派极致的华丽，在被先贤所注视的圣地里隐藏的污秽和阴暗让他感叹，信仰已然变为剥削方名正言顺的统治工具。
他要更正这一切，他要找到神谕。他推开了密室从外锁死的门。
门后猛然扑来黑色的魂灵，那团看不出形体的影子作出拥抱的姿态，手中持有黑色的尖刀。温霖毫不慌乱地退后一步，他原先站立的位置出现人形的风影，在被恶灵撕裂的同时形成如利刃的旋风将一切吹散。黑雾散去之后，他看见挂着断裂镣铐的木质十字架上悠闲地坐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好久不见，真高兴我没亲自这样拥抱你，不然得提前个几十年去见我的小家伙们。”
“潼渊，你在这等我多久了？”
四周出现风圈，将两人限定在狭小不到50平米的狭窄空间里，圣子不带情感地质问，他当然不相信与自己信仰完全偏离的亡灵法师可能有什么助人为乐之举。
潼渊只是相当悠闲地开口，他露出近乎愉悦地神态，刻意而玩味地触碰温霖的底线：
“这个世界本就不应只存在圣洁的神，那只是人们构造出来，充当教科的工具。我上帝的名字是阿布拉克萨斯，他是耶稣也是撒旦，光明与黑暗一体，善意与恶意同在，他将承认人间的一切，那才是真实。我可怜的信者，你难道还在一如既往地侍奉那个尽善尽美的主吗？”*
这无疑是有心挑起的冲撞，甚至可能早有蓄谋。不敬神的男人耸了耸肩，他向来不羁，在对曾经友人也是命定敌人的否定中得到了带着点苦涩的享受，于是没等得到温霖的回复就再度开口。
“好啦，我可绝不是我们亲爱的主教大人的对手，只好静待处置，请把我锁在十字架上烧死，去觐见您信奉的神吧。”
温霖回以长久的沉默。他所面对的不是疯子或恶徒，而是另一位甚至让人起敬的信者，即使他的信仰是自己永远不能承认的。也因此，他会以主教的身份驱逐他，同时以自己的名义抵制他，永远相争。
“要冲出蛋壳的鸟，注定要亲手打破它初始寄居的世界”*
诗人喃喃，他周边环绕着令常人生厌的亡灵。
“你知道我不会让你死，但我会唤醒启示录，借上帝的预言，哪怕遭遇灾厄也会用它的力量清洗包括你在内的一切污秽。圣子道。
“你没有机会了，那些因你们所言的虚假正道死去的亡灵，他们受我之命将环绕在你所欲祭神之处，有那些你们口中的脏东西在，你将永远无法找到你想要的，除非杀了我。”
“这么想与正道对立吗？”温霖解除了所有魔法，将目光移向钟塔，长廊，以及可以转移注意力的所有，“今天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但我将尽我一生寻找解决这一切的方法。如果再让我找到你，我一定会想办法除掉你。”
诗人没有回答，仍然保持着没有半点改变的笑容。
“但是潼渊，在我们中的一方找到答案之前不能出事。”圣子沉思已久，举起法杖长久地凝视其中心，仿佛能在水晶中朦胧的云雾里看穿过去与未来，然后像是宣布什么一般地说道——
“如果是我们两个，一定有一方迟早会突破这个世界的界限，改变一切。我会等着那一天。”
* 启示录 圣经中最后一章，天使带到人间的预言
*阿布拉克萨斯 波斯传说中的怪物,亦是一个神明,糅合了神性与魔性，既是上帝又是恶魔
*“要冲破蛋壳的鸟......”句 化用赫尔曼 黑塞 《德米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