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氏夫妇对视一眼, 表情各自骇异。
庄氏有点发急, “你这孩子,怎么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当年你才多大点儿?十一岁都没有的黄毛丫头,如何就能去害人了?”
王徽就把分析出来的原委与二老说了一遍。
庄氏脸色就沉了下来, 付庭礼眉头紧皱, 问道:“虽说有理, 可也不过是推测而已。你当年十一岁, 也是半大孩子了,对当年之事竟没有半点印象?”
王徽摇头,“一旦着意回想, 就只能想起一大滩血, 余下就全是一片混沌,一丝线索也没有。”
付庭礼挑眉,“血?谁的血?难不成是那孩子的?”
“……多半不是。”王徽缓缓摇头。
她不是原主,原主脑海中关于这件事的记忆又丧失了, 也就只能凭推理去复原当时的情形。一个十一岁的女孩子, 先不管动机是什么,只假设她的确有意杀害元哥儿, 那么她所能选择的也无非就那么几种手法而已。
连成年女性杀人的时候, 潜意识里都会选择相对不那么血腥暴力的手段, 更何况一个半大孩子,当年的原主若想杀人, 无非就是下毒, 拿被子闷死, 把孩子从高处推下去,或是推到水里。
而鉴于目前这个时代建筑物的普遍高度,再加上十一岁的原主所能到达的地方(比如屋顶就不可能),若真是从高处把人推下去的,那再高也高不到哪里去,就算元哥儿会出血,也断不可能造成“一大滩血”的视觉效果。
而闷死和溺水也不可能出血,下毒倒是有可能七窍流血,但也同样不会有“一大滩血”。
若原主并非有意杀人,而是被人当了刀子使,那也无非是上述几种办法而已,如果真凶不亲自出手的话,是不可能有暴力到足以出现“一大滩血”的手段出现的。
所以,如果元哥儿真的是死于原主之手,那么那滩血就绝对不会是元哥儿的。
想一想,府里唯一嫡出的小少爷横死,又同大姑娘有关,那么那滩血,就很有可能是原主身边下人的。
更具体一点,应该说就是那位严嬷嬷的。
王徽思索着,在脑海中慢慢将当年的脉络一点点理顺。
小少爷暴毙,原主是第一嫌疑人,严嬷嬷把原主奶大,自然情谊非比寻常,当这节骨眼,若看着自家小主子真的百口莫辩,那多半就会出来顶缸,而王世通再如何愚蠢,也不可能会觉得自己亲生闺女就是杀人凶手,既然有人背锅,他自然也就更倾向于相信严嬷嬷的话,兰氏自然就没办法当着王世通的面发落原主,只能把严嬷嬷搞死泄愤,然后暗地里给原主下毒,好给亲生儿子报仇。
至于如何搞死的,为了最大程度宣泄心中的悲愤,兰氏肯定会给严嬷嬷选择最痛苦的死法,也就是杖毙。
那一大滩血的出处,当源自于此。
至于为何只给原主下阴损的妇人毒,而不是能够致死的慢性毒|药,就只能说兰氏实在是谨慎,若原主不明不白死了,哪怕是隔个几年慢慢死的,兰氏也难免担一个照管不力的名头,倒不如直接把原主的生育能力夺了去,再给她谋一个家风败坏的婆家,到时候都不用她亲自出手,原主生不出孩子,自能被婆家慢慢磋磨死。
按说兰氏其实也算是得逞了,原主过门不到一年就被孙浩铭打死,这才给王徽这缕天外孤魂腾了地方。
舅甥三人商议一回,庄氏还是坚持不信外甥女会害死异母弟弟,“说一千道一万,那也都是兰氏自己个儿私下里想的,不知是受了蒙骗还是旁人蛊惑,才认定你是凶手,可若她说是谁就是谁,那可还要衙门有什么用?要刑部有什么用?徽姐儿,你不当娘你不晓得,我可是再清楚不过的,这女人一旦做了娘,一颗心就不是自己的了,若孩子有个三长两短,这当娘的就算面上看着还好,可内里头那是早就疯魔了的,你继母虽精明,可自己亲生儿子没了,那也就跟失了魂魄没两样了,还哪儿有心思去细细查案?再加上你是元配之女,她早就瞅你不顺眼,这当口只消你有一星半点的嫌疑,只怕她也会认定了就是你干的!”
说着就握住王徽的手,轻轻拍着,恳切道:“徽姐儿,舅母不是给那女人开脱,甭管她是不是被人蛊惑,单就她给你下毒这件事,我就饶不了她。舅母跟你说这些,只是要你自个儿心里一定得稳住,不能因你忘了当年之事,就懵懵懂懂地自认自己就是凶手了,只有你自己清醒了,上了心,那才能去查,而只有你去查了,这件事儿才有可能真相大白,便算不能令恶人伏法,至少也不能让咱们自个儿背上杀弟的罪名,是不是?”
付庭礼捻着胡子,也是神情凝重,“若你至今仍陷在定国公府里出不来,倒也还罢了,可你如今这般摆明车马与王家交恶,以你如今官爵权势,你是这样的态度,王家非但不服软,竟也顺势不再与你来往了,可见是打定主意要借吴王府之势,彻底与你作对。眼下外人还只说你脾气乖张,有失为人子女之道,我知你这也是存了萧何自污之意,但若有朝一日兰氏彻底撕破脸,把当年之事揭出来,扣你个杀害亲弟的帽子……”
他没继续往下说,可王徽也知道他要说些什么。
若事情真到了那个地步,吴晋二王且不论,单说中宫和东宫这两宫,就绝不可能放过这个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