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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赵霜雪猛地转头看向她,像是隐忍着巨大的怒气一般紧紧攥紧了拳头。
宋洛河忍不住呼吸一窒,下意识感觉四周温度骤降,好似一步跨进冰雪寒冬,本能唤醒惊恐,让她不由自主瑟瑟发抖起来。
夏荷同样感觉惶恐,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要对着那双终于不是像死水一样波澜不惊的眼眸,一字一句地说出想说的话。
“自视甚高,有的时候也会自招灭亡。”
她顿了顿,又说道:
“李红锈师祖在手札里曾经写,她听一位前辈说过……”
“‘仙人,仙人,说到底还是人。就算有万般神通,但我们终究是从人群里来,最后还是要回人群里去的。’”
“父亲……”赵霜雪愣神。
夏荷最后那句话犹如一道响雷忽地在耳旁响起,炸得她原本昏沉的头脑此刻清明无比。
她遥遥想起,许久以前那个夏日的午后,李青阳叔父脸上摊开一本游记闲,躺在湖边巨石石面上午睡,父亲就拎着那把形如青竹的长剑钓鱼,他撇过头来和她说话的时候,恰好露出阳光半缕,照得她始终瞧不清他那时的表情。
直到现在,她还记得对方说的那些话。
——“你这丫头就是起点站得太高……眼高手低,对修道可没什么好处。”
他那时是什么样的神情呢?
时隔太久远,亦或者是她下意识不太想回忆过去,所以只能通过零星的记忆揣测父亲的反应。
可惜她与他之间好像总是隔着很远很远的距离,现在想来,他多半是遗憾可惜的。
赵乐天。
这个名字在百余年前的人世简直是如雷贯耳,彼时七国乱战,狼烟四起,他这个人入世是一方聪明绝世的猛将,出世则是一位大智若愚的修士。
行走阴阳两世,一把青竹剑横扫天下,未逢敌手。
他那人平日里性情古怪,不愿与人深交,唯一说得上话的至交李青阳也是名声赫赫的修道之人。
和父亲比起来,她这个所谓的“天才”也显得犹如萤火一般黯淡无光。
可父亲那样天资,行走山河时,语气和态度都与寻常人家别无二样,她又是凭什么在心底自视高人一等?
父亲说得没错,夏荷说的也没错。
连与自己息息相关的本命灵剑的话都听不下去,她当初在剑关一人强撑,活该无人支援,最后被迫力竭倒下。
赵霜雪回头看着从远处蔓延过来,犹如长龙一样的明灯,最后轻声说道:
“从前我总是觉得寻常人的方法如此漫长,又收效甚微。”
完全就是寻常人的宋洛河摸摸自己的鼻尖,她旁边只有半只脚踏入修道门槛的夏荷也尴尬摸摸下巴。
不过当举着蜡烛的宫人终于来到她们身边行礼后,点就近的灯笼时,赵霜雪又低声说道:
“不过,这没有什么不好的。”
“因为每个人有自己践行道心的方式。”
贺陵或许一日也没有忘记他们的约定,他只是在以自己的方式践行。
凡人寿命短暂,所以在有限的时光里选择点眼前的灯。
修士寿命悠长,那他们就从更远的地方点灯。
终有一日,灯火在某处汇合,终究会绵延成足以照亮长夜的火光。
清风徐来,赵霜雪愣怔看向自己的手心。
宋洛河担忧地看她,“娘娘?”
夏荷缓缓张大嘴,“仙、仙子……您境界突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