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孩子塞过来的,不想能在这时用上,也算是命数。”赵霜雪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一样,主动说道:“你与那孩子算是有缘,她将你看做长辈,你就能试着将她的魂喊回来。”
何守信紧张,“我能行吗?”
“你若是内心犹豫,反倒容易失败。”
赵霜雪语气淡淡,倒是给人一种气定神闲的安全感。
此时她天眼已开,四周因果皆显,想要找到那具草席并不困难。
只是任由谁看到露在那残破草席外一双苍白赤脚的年幼躯体时,都会感觉心头一揪,一股难耐的悲痛就要涌上心头,逼得人不得不大口喘气,才能压住即将落下的泪水。
沉默片刻,何守信接过赵霜雪手中线香,立于那草席旁仰面高呼刘小荷的名字。
“刘小荷!刘小荷——!刘、刘小荷——!”
可是何守信感觉自己越是喊着这小姑娘的名字,喉咙间越发有种被酸涩赌住又发酵的嘶哑。
一遍又一遍,在他高声喊着小姑娘的名字时,他手中那根线香并未接触明火,却像被什么炙热的东西点,飞速烧成了滚烫的灰。
那些黑色的雪在亡魂的手上烫出本不应该会出现的燎泡,也阻止不了一个父亲对女儿哀切的呼唤。
宋洛河听得喉头哽咽,背过身悄悄擦了擦自己的眼眶。
赵霜雪目光放空地看着何守信,像是看见了距离现在已经是很遥远的过去里也有一个人这么喊过她的名字。
她回过来神来,看见灰沉的天空中不见任何人的身影。
赵霜雪低声说道:“刘小荷已经死了。”
因果线已断,说明亡魂归于冥川,转世投胎而去,如今这具奄奄一息的肉身之所以还与何守信有因果线的原因只有一个。
“你流连此地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你女儿的确在此。”
“人有奇运,身死魂活,故而凭付另一身躯而活。”
何守信哪怕被烫伤时都没有抖一下的手,如今颤抖起来。
“仙子的意思,难不成是……”这个削瘦的中年男子身体颤抖起来,眼里不自觉蓄满了泪,“那,那其实是我女……”
他的声音颤抖到断断续续得快听不清了。
赵霜雪说道:“喊她名字,越大声越好。”
何守信扬起手里的线香,一声一声地喊着孩子的名字。
“何心!何心!阿心——爹在这里——回来吧!回来吧!”
线香越烧越快,最后只剩丁点黑灰消散于手中。
何守信的声音传得越来越远,好似石子落于湖面掀起涟漪阵阵,可许久听不到回音,直到何守信几乎死心之际,忽地听到女儿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爹!”
何守信猛地抬起头来,瞧见天边有祥云掠过,一名慈眉善目的老者牵着自己女儿何心的手,往他这里落下。
小姑娘一落地先和白发白须的老者感谢,然后蹦蹦跳跳就扑进何守信的怀里。
“爹!我听见你喊我回来了!”
“阿心!”
何守信紧紧抱着女儿,眼眶含泪。
他本以为自己和女儿已经是生死相隔,再也无法相见,可不想阴差阳错之下,托仙子相助,竟还能再见一面。
如今,不管有没有机会前往冥川,他都死而无憾了。
那边的父女两人重逢,这边的三人也不算初见。
发鬓胡须全白的老者笑眯眯地与赵霜雪、宋洛河打招呼。
“不想百余年后还能见到赵仙子,也算缘分。”
赵霜雪并不桀骜,拱手称呼对方“秦公”。
“秦公身体无恙,还有如此精力,实属难得。”
“我托……家父与叔父向您问好。”
宋洛河的眼睛越瞪越大,在皇后娘娘说出秦公这个称呼的时候,更是诧异;等到对方好像和老者语气算是熟稔地交谈起来时,更是惊讶到快要合不拢嘴。
等、等等——!
难道皇后娘娘真的活了百年以上了?!
而且,那可是秦公!是秦公啊!是百年前诸国混战之际,以当仁不让的态度推行新法,使得大梁一举成为天下之主的秦公!也是做到富民强国,奠定大梁百年盛世基业的秦公!
宋洛河开始浑身上下摸纸笔。
有没有机会,给她一个机会吧!她想要秦公亲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