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聘采礼的人不少,各个都是花容月貌。
但这其中有两人是格外显目。
一人身着南疆服饰,深紫黛蓝的衣裙上布满大片大片中原不常见的花草纹路,头戴诸多叮铃作响的银饰,一眼就能叫人看出,她就是这次南疆小国主动献来的异域公主阿茹娜。
另一人身着月牙白衣衫,本应显得很是端庄优雅,可行礼时身形有些摇晃不定,双目之下青黑明显,好似许久不得一次好眠,此时站在麟德殿里反而像要随时晕过去似的。
柳漪看了眼第二个人,又看向春枝。
春枝附在她耳旁,低声说道:
“是宰相宋家嫡女宋洛河。”
宋家权贵滔天,先皇时候在朝廷之上恨不得只手遮天,后来局势动荡,三皇子贺陵登基,宋家权势不复从前,可利益关系仍旧牵扯各方,错综复杂如巨树深埋土壤之下的根茎难以拔除。
哪怕她有失礼之处,她也必定是要被留下的。
柳漪略一思索,点了几人后,再点阿茹娜与宋洛河的名字,说是让宫人们带她们去认认今后要住的地方,实则就是在说今日人选已定。
无一例外都是与柳家交好,或是看不上如今这平民出身皇后的。
有春枝先前和她说的那些话在,此时要用中规中矩的话打发剩下的人也不算难。
可令柳漪没想到的是,这礼聘采礼都快结束的时候,一直不见踪影的皇后赵霜雪才姗姗来迟地露面。
众人抬起头来,只见一名白衣女子抬脚跨进麟德殿的大门。
明明她走路时的动作并不是很快,可身后的宫人们想要追上她,竟是要一路小跑着才能赶上。
她那身打扮素净,连那一头长发也只用一根银簪挽住,就不做其他佩饰;可任由谁瞧见她,都会觉得这人自有一种摄人的气势,让旁人怎么也无法轻易转移看她的目光。
柳漪的视线空白了一瞬,等她想起这个打扮得与整个后宫格格不入的女人是谁的时候,赵霜雪已经站在了同样看着她愣神的宋洛河面前。
“你暂时不能进宫。”
这五个字让众多良家女一片哗然,又在其他资历更深的宫人严厉目光的暗示下噤声。
柳漪瞪圆了双眼,“皇后娘娘,你知道她是——”
谁家的千金吗?!
春枝立马拉了一下她的衣袖,像是要暗示她,不用说。
只待到时候宋家给对方压力。
宋洛河脸上明显有着慌乱,连小声说话时的声线都是颤抖的。
“您知道我是什么情况是吗?!您知道,是吗?!”
她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
赵霜雪垂眸看着她,“你身上怨气冲天,必定会侵蚀龙脉,导致国运根基不稳;王城龙气失守,又会导致皇都妖魔四起。”
她的手指搭在对方白皙纤细的脖子上。
“此时最简单的选择,是杀了你。”
她这句话说得又轻又快,甚至感觉不到丝毫的杀意。
宋洛河抖着身子,抬头看向她。
这位年轻的姑娘长相并不是非常出众,但那双眼眸很容易令人联想到跳跃在山野之间的鹿,双眸睁大之时,可见她微微上挑的眼尾,于是有些叫人怜爱。
“我——”她说话时的鼻音很重,像是入宫之前刚哭过。
话到一半,她又说道:
“您能看见那些是吗!那些小鬼,那些万丈血海!”
宋洛河急切地问。
不惧生死,反倒是想求一个答案。
赵霜雪难得见到这样的人。
她收回手。
此时两人站得很近,赵霜雪自然能看见。
她一只手点在她的眉间一弹,霎时间似又清风拂面。
宋洛河只感觉周身只有她一人能嗅到的血腥味一扫而空,多日疼痛不已的身体此刻毫无痛意,轻得像是一片羽毛,随时能飞上青霄。
赵霜雪开口,不过声音不大:“业障缠身,你最好赶紧离开,去找找城隍阴司。”
说罢,她似要抬脚走人。
此时她们距离人群还有一段距离,暂时没有人听到她们之间的对话。
但宋洛河紧紧拽住了她白色的衣角。
“娘娘……我去过了,但是,没有用……仙神不应,我是半点办法都没有,唯独……”
她的手攥得很紧,脸色却很是苍白,像是赵霜雪只要拂开她的手,她就会当场死去一样。
不过赵霜雪的确没有看向她,她的视线总是看向很远很远的地方,哪怕宋洛河贵为宰相之女,在她眼里好像也是无足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