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里的雨水好像不会枯竭,从白天下到晚上,从晚上下到白天,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树林里尽管枝繁叶茂到遮天蔽日,但也仍旧遮不了乌云垂落的水滴。
雨滴漫漫,在这片土地上自由流淌,它们相遇、相识、相随或相离,不管结果如何,最后都得停在各自命定的洼池里。
钟离似是在发呆,站在树下瞧着脚下的水光一动不动。
但他林脚尖点在树顶望着远处,最后在树皮纸上画一个记号,轻轻跃下来道:“走了,该去另一个地方瞧瞧了。”
钟离依旧盯着水光道:“好像有客人来了。”
但他林好似早已知晓,一点也不惊讶,笑道:“你招待还是我招待?”
钟离终于移开了眸子,看向前方的树顶,道:“看他们的选择吧。”
山后、屏翳两精灵已浮在上空俯瞰两人。
屏翳身体修长,羽翼如白衣披在身上,杀机腾腾地道:“你们就是屠我部落的幕后黑手?”
四周的风突然就狂了起来,裹挟的雨点成了子弹,射穿树叶、树枝,来到钟离与但他林面前。
但他林眼一动,身前立刻突起涟漪抵消风波,道:“幕后黑手!我勉强算是半个吧,不过我旁边这位,即使用勉强这词也八竿子打不着边。”
山后矮得有些童稚,灰色的肌肤刻着黄金色的纹理,眼睛是炙热的火色,发出的声音却是像冰一样寒冷,道:“少耍嘴皮,你们如果愿意将所抓的花精灵都交出来,我们或许会对你们从轻发落。”
但他林犹豫地看向钟离道:“要不要给他们,还差两三个地方。”
钟离道:“给吧,正好不知道给谁比较好,而且它们也影响不了大局。”
但他林丢出一卷树皮,道:“诺诺诺,给你们。”
山后伸手想接,忽被一缕风抢去,它惊疑地盯着屏翳道:“怎么了?”
屏翳警惕地驭风打开树皮,一边瞧一边解释道:“小心有诈,……嗯,这是……?”
山后喜道:“人类驻地地图!”
但他林笑道:“怎么样?敢问现在决定怎么从轻发落我们?”
屏翳收起地图,冷哼道:“你害死了我将近五万多的族人,本该让你死五万次你的罪账才能抵消 ,现在看在你愿意交出地图的份上,就只让你死一次好了。”
但他林好笑道:“你把我当什么?能死五万次!即使是九命妖猫,也才九条命而已呀。”
山后恨意滔天地道:“不过死也有很多死法,可惜,不管你是要痛死还是痛快的死去,都得由我们来决定,否则,我们恨意难消。”
钟离双手抱胸,好奇道:“那你们打算让我们怎么死去 ?”
屏翳收起地图,双手揪住两缕微风,斩向钟离两人,道:“这就得看你们的本事了。”
此次的攻击不仅快如光电,更是无影亦无形,等两人察觉微风拂过,其中蕴藏的夺命灵力早已爆发,如刀似剑地要将他们切割成两半。
钟离体表适时现出一道流光挡下这一击,肩膀上却还是被带走了半寸衣料。他伸手接住飘落的衣角,赞赏道:“好手段。”
但他林似早有防备,在微风削断发丝时,身形一闪,躲了过去,身后的大地却因此遭了殃,直接被刻下一条长且细的深渊,深渊中锋芒未消,直让但他林后背发寒。
屏翳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冲到钟离面前,凝聚风势攻击钟离,道:“我还有更多的好手段,不知你能撑到几时。”
钟离没有动作,捏着衣角的手掌却是无故出现了两个影子,且都恰好抵在了屏翳的手腕上,将本是对准他的风势打上了天穹。
只听一声剧烈的风吟冲上云霄,密布天空的乌云顿时尽数碎去,下一刻,灿烂阳光撒了进来,在幸存的雨滴里跳虹光舞。
屏翳半分震惊,九分气愤,它知道自己被小看了,遂以更猛烈更凌厉的攻势攻向钟离,锋利的风吟徘徊天际,云霄散了再散,大地碎了再碎,就连碎无可碎的空气也出现了裂纹。
钟离移眸望了一眼天上刚出现又立马碎去的彩虹桥,崩裂的大地,灰飞烟灭的半片树林,叹息道:“这是你的家,你怎能?”
屏翳至今无法伤到钟离分毫,此时听到这嘲讽的话语,攻势更为迅猛,道:“家!如果精灵死完了,这片土地就会变成你们的,那还是我们的家么?既然如此,何不如以毁家为代价杀了你。”
钟离道:“现在的情况最起码还没有这么恶劣,不是么?”
屏翳怒道:“你管这样的情况叫还不够恶劣,你可知我们精灵族从现在开始恢复元气需要多少年?如果不再有归尘,那也需要六百多年的时间。”
钟离叹息道:“对于这样的事情,我感到很抱歉。”
屏翳冷笑道:“抱歉!难道你一句抱歉就能让时光回转,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吗?”
钟离沉默着,屏翳只觉好笑道:“怎么,心疼这块日后可能是你们的风水宝地了?我告诉你,你们想也别想,即使我们死绝了,这块土地也不会让给你们,地下的灵晶你们一点也拿不到。”
钟离没有回答,但也没有继续退让,直接抓住空挡一拳将屏翳打入破碎的虚空里,再丢出一把岩枪将其钉住。
本以为结束了,可屏翳是自风中诞生的精灵,所谓的形体不过是执念的化身,即使岩枪将它定住了,只要没有及时封住它,它便能化成风逃脱出来。
钟离没有意料到,故而让它逃了出来,他只能钻入虚空继续这场未完成的对决。
屏翳并没有变回来,而是以一种无形的风态与钟离战斗着,虽然钟离的神眸确实看不见它,但尚且还能感知到它的存在,特别是那股浓烈的仇恨,明亮如黑暗中的烛火。
而屏翳也越打越心惊,这几乎已是它的底牌,可在钟离面前并没有什么作用,而它唯一的优势或许也就是免疫物理伤害了。
几招过后,钟离下手逐渐轻了许多,因为他发现屏翳这个状态非常消耗灵魂,随着其灵魂逐步的虚弱,他力气一不小心用大了,神力里自带的岩化腐蚀之力恐怕就能将其彻底毁灭。
可这在屏翳眼里却是钟离已经力不从心,它意识到翻盘的机会到了,身形一绕,缠住钟离,化为一团风暴之蛇一口将其吞入腹中,催动本源,幻化出数道堪比魔神普通一击的凌厉刀剑消化钟离。
这是个不成功便成仁的秘术,如果它无法在本源耗尽时杀死腹里的钟离,那么死的就将是它。所以它万分不想用这套秘术,可钟离实在太强了,强得它探不出对方的底细,要不是钟离在它的周旋下力量有所减弱,它是绝不敢冒险用这套秘术的。
钟离无奈运用神力点出剑指,指尖神光闪耀,时间顿时凝固住了,所有能动的东西都被禁锢,变成了岩石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