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还带着她。
“公子能否帮我润色几句?”
楚鸢把写好的祭改了再改,仍不满意。对于最亲最爱的爷爷,守孝结束后的首次祭奠,她当然要拿出百分百的诚意。
易峥接过绢帛,仔仔细细看了内容。
“就这么想要行医济世?”
“嗯。”楚鸢小声。
大燕一朝恪守男尊女卑的极端礼教,女子行医有违伦理纲常。
“小时候我常陪爷爷问诊,每次见村民脱离病魔,喜笑颜开,都觉得行医这事很有成就感。”
“以后可有什么打算。”他知道,只要楚鸢一日想着行医问诊,凌风院终将留不住她。
“以后呀,楚鸢想在城里开一家医馆,好好治病救人。”八字还没一撇的理想,从她嘴里说出来显得那么苍白。
许是被易峥欺负惯了,楚鸢说完,很自然地等待他的批驳。
不料他只是微微颔首,神色思忖,似在神游。
这是注定了的风俗化。倘若她真要在京城行医,难免受人口诛笔伐。虽不似她精通岐黄之术,可见血杀人的勾当,他最擅长了。
敢给她泼脏水的人,不配活。
“毕竟别的也不会做嘛,嘻嘻。”她红着脸补充。
“谁说的?不许自轻自贱。”
“您和宣王揽狂澜于既倒,辅佐少年天子,收复冀北失地,真真是朝廷的股肱栋梁。楚鸢并非自轻自贱,只是和公子一比,自惭形秽罢了。”
“越发油嘴滑舌。”
易峥不知道她这话是真是假。有时候他也常自己骗自己,假装信服她的恭维,让心里舒服些。
自那日她说要离开凌风院,他就试着放下颜面,想尽办法讨好她。只盼着她离开的日子能晚一点,再晚一点。
“哪里油嘴滑舌,楚鸢真的想和公子一样,为大燕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此前你从未下山,却也心怀家国。”易峥饶是意外。
“医者惠民,以绵薄之力解救苍生。燕臣食禄,以赤子之心匡扶社稷。爷爷常这样教导我。”
易峥不置可否。大燕气数已尽,父王终将法尧禅舜,此乃天命所归。楚鸢的天真想法,过于理想化。
“刚刚公子一言不发,可把楚鸢紧张坏了。”她轻松一笑,“我以为,公子会像哥哥一样不同意我行医。”
“凡事只论本心,无须在意犬吠。我可不似方屿那般虚伪清高,惺惺作态。”
他确实说得在理,可为何偏要踩一脚哥哥呢。楚鸢嘟嘴,嗔怪地看他一眼。
杏眼里微乎其微的震慑力,与其说是责备,更像是调情。易峥喜欢她对自己这副表情。
他辱了哥哥,她不高兴了,他却还在那里笑。
这方面,易峥的确难以与她共情。即使心里有再大忧虑,但凡和她对视一会儿,说上几句话,心绪都会平和开朗。
不像她,每次见他时都战战兢兢,不敢多说一个字。
连心爱的姑娘都怕她。他真是活该孑然一身,只配当个立地阎罗。
“你以后,别再说我哥哥坏话了,好不好。”她颤着睫羽,嗫嚅。
“好。”他竟一口应下,“以后不提他。”
清明时节雨纷纷,楚鸢坐在马车上,微微打开轩窗,细密的雨斜洒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