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本该日光明艳,万物盎然。只可惜天公不作美,刚到南山岳麓别馆,灰蒙蒙的天空滴下点点细雨。
南山水草丰美,景色秀丽,是大燕皇室避暑游乐之所。
马球场正前方的高台上,一众老臣汇聚于此,观赏即将到来的马球赛。中央上首的皇帝御座已经被易伯远鸠占。他四平八稳地坐在,好像那处本就属于他。
三处阁楼上,分别坐着豪门闺秀,一个个团扇遮面,谈笑间悄然看着球场上跑马热身的青年才俊。
楚鸢原本以为自己一袭白衣戴着帷帽能将存在感降到最低,结果一出现在花红柳绿的贵女面前,瞬间因打扮得过于素净而分外惹眼。
如今她是宣王府钦点的“贵客”,以这层身份前来观赛,无人敢置喙半句。
楚鸢害怕社交,但也知道她从王府中来,代表着易家的颜面,不可出任何差池。越是这样,越容易紧张。
易峥早早去了球场候战,无暇顾及她。阁楼上全是女子,蓝川不方便跟上来伺候,楚鸢也没带丫鬟婆子,只一个人孤零零干站着,一时气氛凝滞而安静。
她和易峥经营医馆的事情早已传遍京城,在座的闺秀自然不待见她,却也敢怒不敢言,只一个个冷眼围观,每一个准备迎接一下这位来自宣王府的贵客。
可如今楚鸢学会了不动声色,只要她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楚鸢缓缓环顾四周,眼睛正寻着座位。
四处坐满了围观的贵女,叶丞相之女叶婉也在其中。自上次她千秋节见易峥和楚鸢雨中独处,便将两人的关系猜得七七八八了。
一旁的丫鬟自然向着主子,一见楚鸢就只管撇嘴,“小姐,就是她和淮安侯同坐一辆马车来的别馆。听说还开了医馆给人治病,女孩子家家的真不知羞……”
“慎言。”
叶婉压下心中酸涩,打断身边丫鬟。就算楚鸢能得到易峥的青睐又如何,还不是出身卑微不得名分。
以后她风风光光地嫁进宣王府,楚鸢就是归她管教的妾室。她出身高贵,为何要跟一个寒门女子拈酸吃醋?
叶婉安慰好自己,正要起身招呼楚鸢,却听见内侍尖锐的传报声。
“宣王府一品诰命妇人王妃林氏到——”
漾若姑姑扶着金翅凤冠,衣裙繁复的林樱缓缓迈入阁内。众女眷纷纷行礼问安。
楚鸢心里松了口气,轻轻掀起帷帽,礼毕于另一侧扶住林樱。
她抬高眉毛,挑明笑看林樱,明摆着在调侃她:“这不还是来了嘛。”
林樱却一改往日王府里刁钻泼辣的性子,她轻轻颔首,笑得格外慈祥,俨然一个朝廷高官的贤良妻子形象。
“都起来吧。”她优雅地抬手,亲切道。
楚鸢惊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女眷们不以为意,听话地重回到座位。
“娘娘怎么来啦?”她凑近小声问。
林樱耳语:“我不来,等着你给宣王府丢人现眼?”
楚鸢没再说话,老实巴交跟林樱一起去了挂着珠帘正对高台的阁楼。这里四下清净,空无一人,看来是宣王特意给她备下的。
珠帘帷幕将这一方天地隐蔽了些许,林樱紧绷的身板渐渐松懈,恢复了听雪居里慵懒而熟悉的模样。
“这衣服可真够麻烦的。”
她今日穿戴得格外隆重,自然万般不适应。周围都是家人,不必装模作样,于是林樱不耐烦地敲了敲案桌。
楚鸢疑惑:“娘娘不是不想看马球?”
“本宫自然不想看什么马球,只是立夏来皇家别馆,一两日怕是回不去。”林樱俯视马球场,在人群中寻找着自家傻儿子的身影,嘴上仍是怨声载道,“到时候误了大事,看我不好好收拾他们。”
“什么大事?”楚鸢见她神情不对,敏锐问,“是公子生辰么?”
林樱被猜中心思,小眼神心虚地带回来,撇撇嘴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