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像奴婢一样卑躬屈膝地伺候过人呢。
楚鸢在心里呐喊,擦完后将布帕“啪嗒”扔铜盆里。
“有气?”
“楚鸢不敢。敢问世子大人可还满意。”她干巴巴说。
易峥手背抚去下颌残留的湿痕,嘴硬着说:“勉强满意。”
楚鸢把挑起的眉头压下,放低姿态:“楚鸢还有一事相求。”
“但讲无妨。”
“想借纸墨一用,给哥哥写信。”
“信上写什么,骂我么?”
她快被气笑了,“楚鸢岂敢?”
“就这么挂念?”易峥也很气。
“他是我世上唯一的亲人。”
方屿要是没了,她就真孤零零一个了。楚鸢垂下眼睫,将眸光里的落寞隐去。
可她还没来得及多愁善感,下巴就被冰冷的固体强行托起。
她被迫抬脸看向易峥。后者拿起镇纸,逼她直视自己。
“白天跟你说过,你不是一个人,原来不是,往后更不是。”
“可记住了?”
楚鸢被他严肃的口气惊到,只好应承:“记住啦。”
*
夜深人静,楚鸢端坐案,在灯火映照下于宣纸上留下一道道樱桃小楷。
易峥又让蓝川多填了几盏灯,内室变得灯火通明。
他坐在对面看着手边的策论,只听到纸张揉成团的窸窣白噪音。
“写错了字,让哥哥看见不好。”见他瞅过来,楚鸢忙解释。
方屿自幼饱读诗,是洛阳城小有名气的诗人,她又怎么能在他面前露怯?
楚鸢用镇纸压好另一张纸,端坐着再次提笔。
子夜将至,烛火尽。
易峥沐浴回来,见她趴在堆满纸团的案上睡得正香,手上攥着一个崭新的信封。
上——“知退亲启”。
易峥将她抱进拔步床。楚鸢一声嘤咛,他立刻僵住不敢乱动。
怀里的少女揉揉眼睛,把头偏到另一侧继续睡。
半晌,等她呼吸沉稳平缓,不再出声,易峥才慢慢放倒她,为她脱下鞋履,盖好锦被。
楚鸢像是累坏了,睡得极沉。即使这样,双手仍交叠在一起捧着那淡黄色的信封。
他将帷幔拉下,把睡梦里的人儿罩进自己的私人领域。
*
翌日辰时,楚鸢懒洋洋地起床,柔软丝滑的被褥让人难以自拔,好想永远封印在这方舒适区。
她打了个滚儿,挪到拔步床里面,继续睡懒觉。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楚鸢总算揉着眼睛爬起来。当她意识到这里并非次间时,突然发现外面一双双眼睛正窥视着自己。
隔着薄薄的纱幔,内室一排排的侍女或持绫罗,或持钗环,各个毕恭毕敬地对她行礼示意。
楚鸢被吓了一跳。她还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呢,附近却有一群陌生人围观!
楚鸢窘迫得抬不起头来,连下床的勇气都没了。
还好侍女们热情亲和,拉开纱幔将她围住。洁面盥洗穿衣梳妆一条龙服务,等她被簇拥着出了内室时,早已焕然一新。
外面的蓝川正指挥下人布菜。见小姑娘从隔扇门里出来,眼前不由一亮。
她头梳同心髻,穿一条浅绿色的对襟齐腰罗裙,整个人像从话本里走出来的神灵精魅。人畜无害,却又撩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