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真是!就没一天不满嘴跑火车的,她才多大点啊,开这种玩笑。”
莫妈妈不管伊爸对与错,照S省女人的脾气,总是要先骂上两句。伊爸每次都会乖乖闭嘴,有时甚至反过来安慰她。伊莫不知道莫妈妈能否理解,这其实,是一种爱,而绝非屈从。
我喜欢你,即使全世界都知道你在无理取闹,至少在我面前,我想让你感受到你的英明神武。
“可是他不喜欢我啊。”
伊莫小声开口,声音哑得像另一个人。她努力坦诚,因为喜欢一词,值得光明正大。
夫妻俩闻言愣怔许久,伊莫都准备亲自解围了,莫妈妈才出声道:“这些心思在你们这个年纪......妈妈可以理解。但是你马上高三了,要认清主业,该放一放的,还是要放一放。知道吗?”
“知道。放心吧,妈。”
伊爸把纸巾盒推到伊莫面前,趁机开导:“也不晓得你看上的是哪个背时砍脑壳的,他的酒量肯定够不上跟我对瓶吹。就算他倒插门当我女婿我还不乐意呢!等你真的长成大姑娘了,等着娶你的得排到小区门口。”
“知道了。”
“就是,你爸当年也不是我的初恋。”
“知道,噢,不知道。”伊莫破涕为笑,红红的鼻尖一时难消。
“爸、妈,谢谢你们。”
装出一副被开导清明的假象,却一个人裹在被窝里哭到失眠。
伊莫懂得被喜欢是幸运,而喜欢才是情感中的常态。她至今十七年的岁月称之为人生,或许过于牵强,但有关于他的记忆,只能用她的整个人生去安放。他明明对她那么好——只是她会错意了么?
只是你会错意了。
莫妈妈意在说明,爱是会转移的。曾经已经走过,当下才是风景。而转移,是双向的。
伊莫终于明白,女神之所以成为女神,便在于爱慕是大众的,朝圣者永远前赴后继。可他从来都不露于色,从来都是。
夏目漱石说,男女之事,大多源自一场意外。
我们,只是一场意外。
为了不让身上留下味道,伊莫冲好的咖啡在路上便忍烫喝完了。
她来得很早,把贴了便利贴的红枣酸奶放在齐东玥桌上时,周围还没有人。徐缓进来,她感觉到他投在后背的目光,却没有任何表示。他悄无声息,极少这般安静。
齐东玥穿着墨绿色长裙,拿起酸奶左右端详,自然注意到了酸奶盒底的字——美丽的伽西莫多。她沉思片刻,转头望向伊莫。伊莫附耳,小声告诉她,这是徐缓的心意。
话里的暗示意味,伊莫立刻觉察到了。心意——徐缓本人没有明确提过,那么在齐东玥面前,自然不应该由她来概括立场。解释的话又显得别有用心,此地无银。不解释,算是她在帮他吧。
“我只告诉过你一个人我喜欢红枣味的吧?”
“现在是两个人了。”
齐东玥面无表情,随后如往日一般俏皮微笑。她克制住想转头乜徐缓的冲动,揭下字条,几口将酸奶喝完。
伊莫没有解释。感情是一场意外,只有因缘,没有对错。如果他是你醉酒那晚所说之人,而你是他此时的执念,那我为你们祈愿。
心情一旦平静,困意便席卷而来。如果不是何翼凡拿铅笔尖扎醒伊莫,她就快被耀耀请去走廊晒人肉干了。
摆在如此显眼的位置,不用说,何翼凡一定看见了。他会怎么想徐缓和齐东玥的关系,伊莫不去揣度,但念及他曾经放过“不要让我知道他是谁”的豪言壮语,如果自己不如常和他们同桌吃饭,何翼凡该多么孤立无援。
伊莫把朴之予推到徐缓对面,自己坐到她常坐的位置上。朴之予被发配“桃花源”,蒙在鼓里不知魏晋,见三人闷头吃饭,便一个人单口相声似地暖场。渐渐地,气氛回到了从前,至少表面如此。
遇到不会的题目,伊莫起初会下意识转身,后来直接求助于身边的齐东玥,她也习惯了。
伊莫每天早早地来,替徐缓转交的酸奶,齐东玥照例全部喝光。她从不就此说点什么,一个肯定的回答,或是一个简单的拒绝,甚至对伊莫“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的质问,一概藏于心底。
伊莫对两人的沉得住气,佩服得五体投地。
一天午后,课代表来传话,叫伊莫去物理办公室。她惺忪着眼出门,在拐角处和打完球回来的徐缓撞了个满怀。伊莫迅速说了声“对不起”,抬起头才看见来人是他。
他穿着运动便服,额头上的汗还没有干。伊莫恍然想起,她曾擅自把他的衣服借给过齐东玥,而现在,不知什么时候已悄然归位。徐缓他……好像不知道。
“你不介意?”
一个浑身湿透的姑娘狡黠地问她。
现在,她开始介意了。但如果再选择一次,她的回答依然如故。
“别低着头走路,你那身板儿可不经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