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育之恩未曾答谢,不敢贪睡。”
“起来吧。”
林樱把花灯递给漾若,示意她先回屋。夜深人静的庭院里,只剩下母子二人。
易峥抬头,借着清冷的月光,望向林樱不再年轻的容颜。此刻素面朝天、略显疲态的母亲反而多了几分真实感。
时光荏苒,任她再放肆作妖,都已是四旬妇人。没了白日里胭脂水粉装饰下的锋利华美,眼下的林樱柔和而脆弱。
“今日生辰未曾吃上团圆饭,你可怨我?”
“不敢。”易峥答得标准又刻板。
林樱抿抿唇,哼道:“都怪你那死爹,总是忙于案牍。好不容易回来,下手没轻没重的。”
易峥干咳,笑道:“不妨事。不然也不会有我。”
气氛一时尴尬,林樱耳根微红,从怀里取出一物。
“送你。”
她递给他一个两指宽的龙纹紫檀色抹额。布料精贵丝滑,做工粗糙拙劣,和楚鸢送的药囊如出一辙。
亲手做的,无疑。
“之前给过屿儿一个,你若没有,怕又要发难于他。”林樱倔道。
方屿珍视母亲,常把她的赏赐带在身边。若真赠过抹额,怎么不见他佩戴?
易峥嘴角笑意难掩,他深知林樱这人极要面子,送他生辰礼还要寻个合理的由头。
他不好拆穿驳斥,只把抹额接过系在额间,以示珍爱。
“多谢母亲,孩儿定随身佩戴。”
“这倒不必。”林樱轻斥,“可若敢像易伯远一样丢了我送的物件,以后便什么也别想要了!”
“不敢不敢。”易峥笑出声。
林樱绷着小脸继续训:“再有,以后好好待你房里姑娘。若敢学你父亲耍手段,我定不饶你!”
“这是必然。”
“但愿如此。”林樱哼一声冷笑。他的私事她不便过问,只好点到为止。
可若是屿儿在,定不会使半分诈术。
易峥隐隐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或许自己从骗楚鸢下山起使的一系列小心思,都没逃过林樱的娘子军眼线。
有其母必有其子。她还真和方屿一样是个深藏不露的好手。
易峥不着痕迹道:“母亲多虑了,夜深露重,早些歇息罢。”
另一边,方屿别了范衍,快马加鞭地往皇城赶。
理智告诉他,不用亲自去蹚这波浑水。楚鸢在母亲的庇护下,或许不会有事。
可当初离别时的承诺尚且历历在目。
约好了三日后小幽山相会,却被易峥这厮强行拆散。
易知难麻木不仁,并非正人君子。一时掳走楚鸢,也不知道要利用这丫头做些什么下贱之事。
他不敢再往下想……
娘子军自护送他安全南下后,便暴露在宣王府的死士亲卫之下。母亲明里受下人尊崇,背地却被严防死守,再难取得联系。
如此一来,楚鸢的动向情况,需得自己去探去查。即使冒着赴死风险,方屿也要回京亲自去探明虚实。
五月中旬的凌风院像个四方形的蒸笼,若非室内摆满冰鉴,楚鸢必然要回小幽山避暑。
从医馆回来后她就恹恹躺在凉簟铺就美人榻上,再也不想都动一下。
她靠着引枕,在弯曲并拢的双腿上铺开一页话本,又自冰鉴里取出荔枝,一口一个,边吃边看。
午后的蝉鸣经久不绝,喧闹着占领了整片院落。
行医诊脉用尽了脑细胞,楚鸢翻了几页话本,忽觉天旋地转,眼皮打架,昏昏沉沉就想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