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语一瞬。心里又气又笑,方才因她要离开而产生的慌张和恼火旋即烟消云散。
可他偏偏搞不懂,自己到底哪里不温柔了,才让她这么容易产生恐惧?
易峥厌极了她在他面前的怯懦和卑微,这无疑比刀扎在他心口还要疼。
他久久不言,楚鸢悬着的心跳得厉害。也是因为离得近,她看清了易峥官服上些许灰尘。
他一定喜欢被人伺候。想起之前为他更衣的经历,楚鸢厚着脸皮打算再帮他解一次鱼袋。
“以后,不必讨好我。”
楚鸢手顿住。
“往后就住在凌风院。想做什么、要什么直接使唤蓝川,不必请示我。”
易峥抬眸看着她的脸色,又尝试问:“可有什么心愿?”
楚鸢一头雾水地摇摇头,也不知他怎么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之前也是这样,明明在她举止不雅时打她手心,却也会在雨天为她裹上斗篷。
易峥在她心里的形象,经常是割裂的。她实在搞不懂这个男人,可越是搞不懂,越叫人不敢靠近。
“可是对府上不满?院里可有人敢欺你辱你?”易峥细问。
楚鸢又摇头:“这里哪儿都好。只是树上的杏花败得太快,都掉秃了。”
“回小幽山?”
楚鸢心道他竟然有善解人意之时,“清明我想回去祭祖。”
“我陪你。”
“不敢劳烦……”楚鸢瞥见他眼色,把婉拒吞回肚里。
“这几日我不在,可曾……烦闷?”
“不曾。”她本就喜静,一人独居才是最自在,最享受的。那又何来烦闷。
倒是易峥,没话找话似的。
“母亲可曾刁难你?”
“不曾。”许是察觉到气氛尴尬,她又补充:“娘娘刀子嘴豆腐心,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还好有她解闷,楚鸢这几日一点也不烦闷。”
这话确实不假。林樱的神态举止、衣着打扮,没有一点王侯贵妇风范,浑身上下全是带着刺儿的神秘感。
偏偏是这种不伦不类的野气,拉近了她与楚鸢的距离。两人都出身草莽,对豪门贵族的繁缛节嗤之以鼻。
“那日带你入宫,并非有意刁难。你若不喜,以后那些场面都省了。”
“好。”这确实让楚鸢快慰不少。她最怕去那些陌生的大环境,好像所有人都优于她,高于她。她一人处在下位,却要被迫接受那些人异样的审视。
即使别人没有这些复杂的心理活动,心思敏感的她依旧不喜被人关注。
“多谢侯爷宽容。其实那日进宫,楚鸢也并非一所无获。多亏宣王抬举,有幸见了一眼真龙天子。”
“你见了永安?”
“是。当时宣王请我为陛下诊脉……”
“然后呢?”易峥急问,不祥的预感不断爬升。
楚鸢不知道怎么说,永安帝的表现怪怪的。可她深居幽山,对朝廷政治一窍不通,也不好做判断。
她把宣王教她的话如实告知易峥。楚鸢虽怕他,但基本的信任也是有的。况且他们父子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
“……后来陛下让我把一个香囊转交给国舅,我位卑言轻,就请宣王代为转交。”
“香囊是从你这里得来的?”易峥的心被狠狠揪起。
宣王竟敢!
“公子?”楚鸢小声唤他。
已经数不清这是他回来后第几次动怒了。可这回,火气明显不是冲着楚鸢的。
“好生歇息。”易峥耐心温言。
说罢,径直去了峥嵘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