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回去?”
昨日,他收到朝廷快马加鞭递来的圣旨。和方屿预料的如出一辙,宣王假借天子名义,命他征讨南蛮,以此作为封王的条件。
宣王府摆明了想要坐山观虎斗,等他们两败俱伤再坐享其成。这个节骨眼儿,方屿再北上回城便是自投罗网,神仙难救。
方屿作揖,声音清润:“家有小妹,实在放心不下。”
他这几日夜不能寐,最是寄挂楚鸢。明明理智告诉他不能再轻举妄动,可脑海里一出现那双明媚的杏眸,心里总是阵阵触动,忧虑之情溢于言表。
“君子言而有信,屿曾答应接她下山,如今却阴差阳错分离两地,心中实在有愧。”
范衍调笑:“你喜欢她?”
他没来由地说这么一句话,方屿只觉匪夷所思,轻笑:“非也。我和她兄妹情深,亦是亲人,岂能乱了伦理纲常。”
“那不如介绍给我。”范衍支起左腿,扭头朝他笑。
方屿温润平和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松动,那是下意识里根本掩饰不住的不忿。
“阿鸢冰清玉洁,岂容范公如常戏弄?”
“急了?”范衍对他的表情很满意,看来这女人对他确实重要。
他饶有兴致地歪头看方屿。
长长的马尾从脑后垂坠下来,挡住范衍硬朗的侧颜。他歪头注视着方此人,心中实在不解,爷们儿生气发火直接干就完了,怎么还这般扭捏拘谨?
“你怎么跟个娘儿们一样?”
诚然,方屿的长相清秀儒雅,透着股女子所不及的秀气,确实附和大燕国的普遍审美。
范衍心里暗叹。若真是娘儿们也好,出尘清雅,秀气清灵,还沾着点不食烟火的仙气,他可从未见过这等女子。若是有,定要掳来做妻。
“主公百般推脱,不肯松口,难道是怕屿一去不回?”方屿确实急了,他岂能不知这次北上皇城危机四伏,可若放任楚鸢受困宣王府,他实在良心难安。
“你可真瞧得起自己。”范衍嗤笑,“圣旨刚下就走,留下征讨南蛮的烂摊子给我,这就是你那点投奔的诚意?”
“昨夜和主公夜谈军政,主公岂是无谋少断之辈?”方屿道,“若破南蛮藤甲军,务必须火攻。”
范衍眯起眼睛,嘲他:“好一个弱生,出得主意却比蛇蝎还毒。”
放火烧山,连根去除南蛮人的老巢,确为釜底抽薪之妙计。可这势必殃及百姓,使生灵涂炭,民不聊生。范衍出身贫寒,最能体会底层民众之苦。
他若冒险行此举,必将被天下人口诛笔伐。无论他对南蛮用兵是胜是败,都会落得个声名狼藉的后果,好不容易在江南一带积累的拥护爱戴也会随之烟消云散。
宣王等的就是这个时机。到时候易伯远名正言顺出兵讨伐。没了民心扶持,他范衍只能落得个被动挨打的下场,得不偿失。
“除此之外,敢问范公有何良策?”方屿反问他。
许久,未见范衍答复。
方屿又道:“行大事者,不拘小节。若思虑过多,瞻前顾后,势必误了正事。若真到了那天,苦心经营的江东归于他人不提,只怕就连性命也难……”
“你在教我做事?”
“岂敢?”方屿温润一笑,深知他已被自己说服。
“范公随时都能杀屿,屿又何必自讨苦吃?此皆肺腑之言,这才情怀大放,一时口无遮拦得罪了范公。望主公宽恕。”
呵呵,嘴倒是挺甜。
他最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明明大家都心知肚明的难为事,总要以更温和有礼的方式让对方知晓接纳。
方屿为了妹妹一再请辞,也曾强调定会南下归来。他并非不信,无非是想多磨一磨,看看他的心眼能藏得多深。
如今全盘脱出,范衍也安心了。深知方屿腹背受敌,除了投奔故土,再无其他选择。他从不怕一个一无所有的人背叛,大不了一刀咔嚓掉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