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此歌吹月明 (第2/2页)
伊莫的视线无意中落在一位男扮女装侍立在皇帝身侧的“侍女”手上(为了让阳盛阴衰的理科班全员上阵耀耀也是煞费苦心),那只手就偷偷摸摸地这么在屁股上挠啊挠,本人面不改色伊莫被这种“表里不一”乐得动作慢了半拍,幸而前面有人半挡着,才好歹补救了回来。
临下台时,台下的男女观众掌声如潮,向聚光灯下的一蓝一红投以年轻人才会大胆释放的蓬勃而露骨的好感。耀耀也起身昂着头得意地拍手。
颜值越高责任越大,这是三年里耀耀做过的最世俗却又最为高妙的决定。大抵能者多劳,也不外乎这个理。
礼堂内灯光丰沛,仿若永恒的白昼,感受不到时光沙漏的游走。
又一场不可逆、只可忆的年少盛宴结束了,多年后大家记住的,还是那个为满心期待的人出现于聚光灯下而雀跃不已的自己吧。
伊莫靠在台侧,目送着鱼儿归海一般陆续离开的人群,心中一次次矫情地长吁短叹。
“看什么呢?跟块儿望夫石似的。”
忙得大半天没说上话的徐缓冷不丁出现在伊莫身旁,驱散了一整天的亢奋空气,终于拽回些微的现实感。
很奇怪,只要他在的地方,便有让伊莫要么心潮起伏,要么平静安心的力量,甚至连呼吸都变得从容不迫。
“看看有没有人掉东西,我好捡了去学雷锋。”
“就你?还学雷锋呢,上次你丢了校园卡被人捡去刷爆了的事这么快就忘啦?”
“是,我丢卡就被人刷爆,下次你要是丢卡,直接都不用满世界找了,等着哪个漂亮妹妹给你送上门吧。”伊莫伊莫气不打一处来,费劲巴拉地要把他推走,可惜徐缓块头大,伊莫前后叉开腿拧巴成了古希腊雕塑的姿势。“你要学会当一个成熟的大人,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徐缓被她推着,十分捧场地往后退,盯着伊莫摆来晃去的马尾闷笑,胸口随着笑意有节奏地轻微起伏。“我又没说你丑。”
他卸掉妆,又恢复成平素伊莫所熟悉的模样。
伊莫双手覆在他胸膛之上,一个劲儿埋头推,忽然想到到什么,不好意思地猛抽回手。
“言下之意是,你心里觉得我丑,只是大发慈悲没有说出来?”
“不对他人的长相评头论足是我雷打不动的原则。”徐缓以“此心天地可鉴”的态度辩白。
伊莫撇撇嘴,脸色缓和下来,如所有时显活泼的女孩一样,眼神警觉地瞧着他。
“不赖嘛,演了回生还真成了君子。”
“下次你再故意掉一回,我跟在你后面捡了送回去,装作有好人送货上门不就结了。”
“我是疯了还是癫了,你要是没捡到那就是白给人送钱,我自己花了它不快乐吗?”
“……”
前不久,伊莫从食堂回教室的路上,不小心把校园卡弄丢了,沿着原路遍寻不获。伊莫抱着微渺的希望等了一下午,果然没有人通知她去取校园卡。她只好第二天中午赶着去重办了一张。等工作人员把旧卡余额转到新卡里时,告知她只剩五块七了。
伊莫愕然。这也太恶毒了吧,四百多块钱是怎么不到一天就刷完了的啊?刷爆也就算了,你好歹把卡还给我呀,玩儿吃饭砸碗不道德啊兄弟。
没几天,一则新八卦在高二传开。3班的班花丢了校园卡,上个厕所的功夫,学校就用每个班教室里的广播播报了认领通知。一个男生应声出现在3班门口,不知道是跑累的还是小鹿乱撞的,满脸涨红,双手交还了校园卡。班花袅袅一笑,礼貌中不失距离感。从头至尾,班花统共就没挪过几步路。第二天一刷卡,校园卡里还多了一百块钱。
事情就这么没了下。男生一战成名,被八卦指数仅次于当年齐东玥的追求者——“蜡烛杀手”。不过,这次的性质,显然不属于扰乱校园秩序的范畴。原始的魅力得到公然证实,身处舆论中心的班花,听说乐开了花。
“该不会是把你卡里的钱倒贴给那谁了吧?”
朴之予取笑伊莫。和班花沸沸扬扬的新闻不同,知道伊莫丢卡的人,也就附近的几个。
“这年头男的倒贴也就算了,还拿女的的钱去倒贴女的,要不要点脸啊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骂你自己就够了,别拖其他男的下水。”徐缓对何翼凡极尽语重心长。
“男人都一个死样子,装什么清高!”
“好好好,我是死样子,您清高,您最清高,凡事都宠着您行了吧?”
与何翼凡过度纠缠无异于自寻烦恼,因为何翼凡本人,远没有他的名字听起来那么清高。
伊莫啼笑皆非。
于她本其实没什么所谓,路人甲一旦安于路人甲的角色设定,那么认同世上大多数人只能是普通人这一无悲无喜的现实,便是余生舒心喜乐的大境界。伊莫始终相信,在外表上被人“刷爆”的东西,总有一天将以另一种方式回归。
但是调侃多了也不好,既然托生成了女孩,那毕竟也有女孩的尊严。
于是,等到她终于爆发的那一天,却有一个人,温柔地为她解围。以至于她时常想,既然生活是一串被淤泥覆盖的连环套,那么如果只有独自一人,该如何将其擦干抹净、逐一解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