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里没有得理不饶人的嚣张,而是生气过后的冷静、平和。
易峥被她理性到冷酷的陈词刺痛,忙道:“什么阳关道独木桥,本侯没说轰你走啊。”
楚鸢嗯一声,睫羽垂下,她道:“可我不愿和不理解我的人同处。”
她本来就是这个封建社会里潜藏的异端,之前和易峥同住竹屋,并不觉得这人迂腐守旧。
她原本以为,找到了知己。
可如今真叫人失望。
夏虫不可语冰,和观念不同的人来往,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她不觉得彼此有错,只是他们单纯不是一路人罢了。
一想到这里,被理智封闭起来的心田被划开一道裂口,大片大片的酸涩感汹涌着溢出,瞬间填满四肢百骸。
她浸泡在这种莫名其妙的痛楚里,不知不觉眼眶和鼻尖都红了。
从小隐居山林,爷爷走后她明明适应了孤独,体会了离别。
可当离开仅住了两月有余的凌风院时,楚鸢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心痛。
“怎么了?又要哭。”易峥察觉异样,刚要伸手去摸她脸颊。
“我才没哭!不要你管!”
她起身躲进次间,再也不想看到这个笨蛋。
索性含着怨怒的声音里含着几分宝贵的娇嗔,应该气消了大半吧。
易峥如此安慰自己。
四月下旬,正午的太阳毒辣地炙烤着大地。
听雪居门窗紧闭,浓厚呛人的焚香从四个鼎炉中飘散而出,氤氲出丝丝缕缕的香雾。
与此同时,炉火和炭盆也摆在正堂,烧得正旺。整个屋子好似巨大的蒸笼,密不透风,闷热难耐。
隔着朦胧的白色香雾,内室屏风里的“半老徐娘”只穿一件宣纸般单薄的石榴裙,大片雪肌裸露着,窈窕的曲线张扬在外。
林樱慵懒地躺在犀簟上,玉指把玩银叉,轻轻嚼着冰镇西瓜。
她身边巨大冰鉴是温室里唯一的阴凉之所。楚鸢就坐在冰鉴旁,为她配药写方。
“娘娘忧思过度,凡事要放宽心,不可再动肝火。”
“无妨。”林樱的一只裸足不安分地翘起,跟随外间麻木的诵读声打着拍子。
“本宫如今心情极佳。”
外面的胡姬老老实实跪在铺了一层木屑渣子的地面上,旁边的女官如老和尚念经似的诵读着《女则》。四周的炉火和焚香刺激着众人感官,又热又呛还不能乱动,只教人生不如死。
隔扇门被打开又迅速闭合,外面的热气还是稍稍飘散了进来。
林樱不满地眯起眼睛,进来的漾若姑姑额上布满汗珠,汇报道:“诵读三巡,一众胡姬共二十人,均未熟记《女则》。”
“上针刑。”林樱懒洋洋吩咐。
“是。”
漾若即刻去唤那批林樱训练的娘子军。
随后,外面传来了惨叫的哭嚎声。
楚鸢鸡皮疙瘩起来一地,她刚抚去额间冷汗,就听见林樱杠铃般的笑声。
“热了就脱。”
她支颌看着这小姑娘。
她穿的过于大胆,那层绛红的薄纱,连肌肤都盖不住。
楚鸢瞥她一眼,不小心望到了要害之地,羞得赶紧扯开目光。
林樱扬起下巴笑出声来,笑声娇媚,似带着钩子。
楚鸢一个女孩都不由红了耳朵,酥麻半边身子,更何况男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