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被吓坏的还有楚鸢,她甚至不知他气恼在何处。恐惧的本能让她服软:“那我还是去买一点吧。”
一碗茶的功夫,她从胭脂铺子里出来。马车行过一处宏伟建筑,楚鸢不由向外张望。
玉石铺就的台阶洁白无瑕,阁楼栏杆雕刻着繁复的纹路,杉木构建的高耸建筑直入云霄。
飞阁流丹,下临无地。
此乃开国皇帝劳民伤财留下的宏伟基建,名曰“华阁”。
大燕一国以治国,诗词兴盛,法绘画繁荣,朝堂之上形成一批强大的官集团。华阁自大燕初建,已随国祚绵延两百余年,一直是皇城士大夫阶层舞弄墨之所。
尽管如今的大燕分崩离析,可华阁却如同勾栏瓦舍之地一般不朽不衰,世家公子们常在此吟诗作画,附庸风雅。
楚鸢对此地的了解,也是从爷爷和方屿口中听到的。
珠钿翠盖的双辕马车没有停留,随着浩浩荡荡开路的王府侍卫一起直奔前方。蓝川扬起纯银包镶鹿角马鞭,马驹嘶鸣过后,周遭的百姓左躲右闪,各个噤若寒蝉。
“齐珍楼。”
楚鸢看着匾额上恢弘的烫金字体,仿佛已经闻到了饭香。
“谢世子大人体恤。”嘿嘿,正好饿啦。
易峥当然不会忘记她前世有多贪吃。
二楼的雅间里,侍女布菜之时,易峥和楚鸢相对而坐。
满盘珍馐,五味俱全。楚鸢不知从何处下手,她悄咪咪瞟了眼易峥,见他提箸,也动起了筷子。
雅间里环境清幽,并无旁人。最适合她这样的小透明自在生存。楚鸢见易峥安静进食,并未关注自己,便不再压抑馋痨。
先遭殃的是最近的松鼠鳜鱼,而后是荷叶粉蒸肉、凤尾虾……
楚鸢一开始还有些收敛,而后不由自主地大快朵颐,完全沉浸到美食的氛围里。她穷苦了小半辈子,从未见过如此山珍海味。
吃着吃着,腮帮子就鼓成两个球,她像小仓鼠一样嚼个不停,吧唧得很香。一旁的侍女临屏风而立,见她一副没吃过饭的穷酸样,默契相视后鄙夷一笑。
“食不言。”
易峥停下动作,抬眸逼视。
楚鸢怕极了他那双眼睛。明明剑眉星目生得极俊,可配合那截天生的断眉和偏浅的薄唇,总让人望而生畏。
“我……没有说话呀。”楚鸢茫然道。
“不可出声。”
他又强调,目光游离在她脸上。楚鸢望向一旁的铜镜,原本干净的嘴角沾满吃剩的油渍,袖口处不知何时水淋淋的,大概是无意间碰到了碧涧羹。
旁边的两个侍女袖口捂嘴,就差笑出声了。
楚鸢纳过闷来,羞愧难当,一时涨红了脸。
“公子,我……”
“你在小幽山时,没人教过你起居饮食之礼?”
“恰逢战乱,民女自幼衣食难保。山上清贫不比皇城富贵,这才一时失礼,望公子、望公子宽恕。”
即使被他平静地望着,楚鸢依旧难掩惊恐,硬着头皮说完,才敢抬起杏眼看他。
“楚鸢,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以后也不是。”
预料之中的训斥并未听到,楚鸢悬着的心安顿下来,她鼓起勇气:“民女明白,民女一定改正……”
“去,清理干净。”
“是。”她小心翼翼起身,去了净室。
珠帘被掀开,发出清脆声响。随着楚鸢一同消失的还有雅室内温和的气氛。
易峥抬起凤眸的一刹,嬉笑的侍女浑身骤然生起恶寒,胳膊上的汗毛直立,脸皮早僵得动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