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上旬,南下的气候愈发炎热,离南郡还有不足半月日程。
自官道徐徐南下,方屿端正坐于车厢抚琴。一袭雪衣一尘不染,束发白带随风飘舞。
“公子,官驿到了。”玄海拉起车帘。
方屿下车,宣王府的侍卫各个提刀,戒备地目送他进了官驿。直到他进了房间,为首的卫士仍在走廊徘徊。
玄海忧心地看了眼监视他们的宣王侍从,正要开口,方屿竖起一指,轻点嘴唇。
他拿出纸笔写字:“可有进展?”
玄海接过纸张,继续写:“宣王不仁,要除去公子。我们的人先下手为强,小幽山暗杀不成,险些伤了楚姑娘。”
方屿和煦的目色一凛,如同踩了逆鳞。
借商雄乱之手,他曾在府外豢养一批为己所用的人马。里面最精干的,当属玄海。
玄海如今十七岁,七岁那年被方屿捡回来做童,从小耳濡目染,悉心培养,衣着举止都同方屿如出一辙,即便是毫无血亲的两人,面貌身形却有五分相似。
安排暗杀,也是玄海对接府外人马。
听说阿鸢被易峥那厮带回王府,必然是被接去做质,以此对他掣肘。
方屿的握笔的手攥得青白。这两个多月的府里生活,也不知她过得好不好,娘亲有没有多加照拂。
若不是怕连累她,定要在暗杀易峥的凶器上涂毒加药!
“为公子复仇大业,玄海愿赴汤蹈海,再死不辞。”玄海笔力强劲,墨水浸入案。
这次出使,迫于无奈,却也在计划之中。挨过南郡这道坎儿,剩下的就靠三寸不烂之舌,游说范衍。
方屿望了眼窗外黑漆漆监视的侍从,下笔:“必要时,借你首级一用。”
玄海接过宣纸,向主子无声叩拜,而后寻来火烛将纸张一而进。
清明后的楚鸢忙得团团转,每天辗转于小幽山和王府,一边照料山上的母女,一边顾及易峥的箭伤。
他脾气虽臭,并没有不准她天天上山。反而派了侍从车马,让蓝川亲自接送。
哼,还算心系百姓。
楚鸢给他把药换上,扭过身去,照旧让他自己把里衣穿好。
给他脱衣服的时候,楚鸢是大夫,只为给他上药。等他穿衣服的时候,楚鸢只是个陌生异性,没必要再有接触。
这些细节,她一直拎得清。
更何况是在宣王府这种大户人家,里里外外无数双眼睛盯着,做事更要谨慎,不能像山上一样放肆。
不论是楚鸢还是易峥,都默认着这条准则。回府的路上,易峥就把头发束上了。
山上逾矩的亲切感也随着两人下山,演变成了止于礼教的医患兼宾客关系。
“又不是没看过。”
易峥从不在意外界所言所感,礼教压制在他看来不过一纸空谈。无非是粉饰门庭,不得不装装样子。
山上几日的生活,虽暗伏杀机,但又乐得自然。以后入主皇城,规矩繁多,不如先享受现在这般闲散生活。
楚鸢回头,目色平静,“公子可是被欺负过?”
“嗯?”
易峥不解,旋即循着她的目光望见自己上身一些细小的针孔痕迹。
“观察真仔细。”他还有心思说笑。
“是不是王……”
“不是。”易峥裹紧里衣,“不许多问。”
楚鸢点头“嗯”一声,抬起药箱,出了内室。
“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