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天幕渐沉,前头的西子街再次热闹起来。一个身穿绯红小袄的少女在昏黄的夜色下,脚步轻快的在巷子里穿过,随后拐入家半掩的院门,轻手轻手的走近正在井边洗涮碗筷的舒,欲吓她一下。
谁知后者就像背后长眼睛了一般,在她还未接近时,便道:“别藏了,知道你来了。”
少女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冲到她前头,气咻咻的道:“哼,真是无趣,每次都这样,你就不能装一回被我吓到吗?”
“既知道吓不着我,还玩这种游戏,到底是谁无趣?”舒毫不相让。
少女思量了一会,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转而道:“你今晚有事吗,要不要去夜市逛逛?”
“夜市?“舒剪水秋瞳般的大眼闪了闪。
说到这个,少女顿时来了劲,眉飞色舞道:“前儿个我表姐来家说,今晚马行街那边有大食国商人摆摊卖胭脂水粉,还有蔷薇水呢,听说价钱可比修义坊张记古铺便宜多了。”
舒听得有些意动,犹豫片刻,点头道,“成,那你等会儿,我将碗洗了就同你一起去。”
“行,那你快点。”
“急什么,那大食国商人还能跑了不成。”舒摇头。
“那可说不准,蔷薇水多走俏啊,去晚了说不准真没了,不行,一会儿咱们还得雇辆车去。”少女犹自念叨着。
这边,舒已经快手快脚的把碗筷洗好了,将碗筷放进厨房,她又回房取了几十钱,这才出来,招呼王玲道:“走吧,我爹出门了,咱们往西子街走,路上撞见我爹了,正好打个招呼。“
“成。”王玲一笑,挽了她的手,两人一道出了院子。
在半路如期的撞到了泰,舒跟他打了声招呼,便和王玲一起拐道去了西子街坐车。
车夫等等“恰好她们刚拐上街面,便有一辆青色罗布骡车从前经过,王玲忙招手喊道。
那车夫忙掉转车头来问:“两位小娘子哪去?”
“马行街,几个钱?”舒问。
“哟,那可是赶巧,车上已有两位小娘子也是去马行街,两位小娘子若是拼车,便一人给十钱便是。“
十,价格倒还算公道,舒点点头,拉着王玲一起上车。
青布骡车里头横钉着两条长凳和一只小木凳,此时两位早上车的姑娘已经占了一条长凳,见着她们进来,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舒和王玲也跟着回礼,而后在一条长凳上坐下,小声的讨论待会要买之物。
一刻钟后,骡车在马行街入口处停下,此时的马行街已是人流如炽,灯烛莹煌。
东京城夜市繁多却属马行街最为热闹,此街南北横穿几十里,夹道医馆药铺,茶坊酒肆、数不胜数。
每到夜晚,各家门前彩楼欢门,灯棚齐亮,照得那一片亮如白昼,而这种盛景会一直待续到夜半三更。
“螃蟹,蛤俐,膳鱼,羊头肚肺,批切羊头,旋煎羊白肠,旋灸猪皮肉,炸冻鱼头,野鸭肉,一份三十,客官来一份?”
的空气中混杂着各种吆喝和食物的香气,舒吸了吸鼻子,很是庆幸来之前吃饱了饭
望向繁华热闹并无二致的街市,她问一边的王玲:“大食国的商人究竟在何处摆摊,是东,是西,是头,是尾,你可问清楚了。”
听她说到这个,王玲脸上顿时露出懊恼之声:“哎呀!我当初光顾着高兴,竟是忘了!”
闻言,舒无奈摇头:“算了,反正眼下时辰还早,咱们就从这边一路逛过去,若大食国商人真在此处摆摊,必能碰上。”
可惦记着蔷薇水的王玲却愁皱了一张脸:“那要是去晚了,货卖没了可怎好?”
“那只能说明你跟它无缘喽。”舒打趣了一句,遂拉着她道:“行了,赶紧找吧,再耽搁下去,可真没了。”
原本她此次来,也不是为买胭脂水粉和蔷薇水,主要是惦记着吃食生意,想来考察一番。她想着既打定要做吃食生意,那卖镘头就不是长久之计,要想多赚钱,还得在夜市寻个摊位卖些热门的吃食才行。
这一路正好看看四周的吃食摊子都卖些什么,又有哪些摊子生意最好,最受欢迎。
待得走了快有一盏茶的功夫,眼前的人流骤然多了起来,密集的已经到了比肩擦踵的地步,随之而来的还有数道别扭吆喝声。
“走过路过的大娘子,小娘子都来瞧瞧喽,大食国特制的香料,口脂,胭脂,蔷薇水“
“找到了,找到了”听到吆喝声,王玲立时兴奋起来,拉着舒便往人群里钻去。
与此同时,左侧一家酒楼二楼,陆星晚临窗而坐,看着下面大食国商人操着别扭的口音招揽来往过客,而摊前围满了同等年纪的小娘子,不禁心生羡慕。
她对面,陆元丞目光出神的想着事,眉头微皱,一副人在此处,心在别处的神态。
陆星晚回头见了,不免叹息:“哥哥既无心情,又何必勉强陪我出来。”
陆元丞回过神来,温声道:“怎么会,陪你出来我自是乐意的,只是方才忽然想起一桩案子这才走了神,晚儿莫要见怪。”
陆星晚摇头,轻笑道:“晚儿岂是那不懂事的,只是不想哥哥牵累公事,还要勉强陪我,陡增烦心罢了。”
“没有的事。”陆元丞笑着给她倒了一杯青梅酒,道:“晚儿尝尝,这是清风楼新出的青梅酒,听说最适合姑娘家饮用了。”
陆星晚笑着接过,轻抿一口后,点了点头:“确实不错,味道酸甜回甘,只是哥哥今日怎么起兴邀我饮茶?“
“近段时间公务繁忙都没怎么陪过晚儿,恰逢今日衙门不忙便想着陪你出来逛逛,晚儿很久没有夜里出来过了吧?”
两人正说着,楼底下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大食国摊位前突然挤进来两名小娘子,若得众人一顿抱怨,也惹得靠坐在窗边的陆星晚好奇的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