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下行,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忽然变成一卡一卡的电流声,他等了几秒,挂掉电话后给贾思敏发了个信息,很简洁:“电梯里。”
一路开开停停,到了瑰丽,杜西亭饥肠辘辘,竟然有进去吃一顿的冲动。
三楼有一家乡味小厨,以前和哥哥来吃过,他坐电梯上去,到了门口的接待台,服务员对着电脑看了看,告诉他没位置了,等的话至少两小时。
“您要排队吗?”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
杜西亭饿着肚子到沁蝶的柜台前,要了两块祁振京口中大名鼎鼎的大溪地香草千层酥,一块打包,一块他端着坐到角落里,香草馥郁的香甜氤氲在鼻尖,他咽了咽喉咙,迫不及待地叉起一角放进嘴巴里。
唇齿间品味着奶油的甘美,竟然意外的甜而不腻;饼体酥松,这一点格外讨他喜欢,杜西亭不怕糕点吃起来掉渣,比起那些为了不让饼体一碰就散而做得很扎实的千层酥,他更喜欢这一口咬下去,层层叠叠的酥皮在齿间碎裂的口感。
他坐在角落,就这样出神地拿着叉子,遥望着形形色色的客人往来在柜台前。厅里在放钢琴曲,舒伯特的《F小调幻想曲》,他听着,神情愈发呆滞,被这抒情的乐声勾起了满腹心事。
十六岁那年的冬天,在北京音乐厅,身后乌泱泱地坐满了观众,他、哥哥、叶显宁,还有两家的长辈,齐齐坐在第一排。台上,叶先平和叶显青并肩坐在钢琴前,一个穿着米白色的青果领西服套装,一个穿着乳白色的日本缎长裙。这是叶显青的第一场个人演奏会,压台的曲目,就是她和堂弟叶先平四手联弹舒伯特的《F小调幻想曲》。
那个时候的杜西亭,看不出台上两人之间暗流涌动的那些,只知道在台上弹琴的,是他心中最温柔、最优雅的青青姐姐——他的大嫂;坐在他旁边的,一个是他心里最敬、最爱的大哥,一个是……
一个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办法用几个词去总结的人,一个他皱着眉头想半天也描述不出来的人,一个特别的人。
即使面对面的,他们只相处了不到四年,随后两人之间就剩下一段漫长的空白,天涯相隔,了无音讯。
叶显宁从乡味小厨出来,一块儿等电梯的两个女孩手上提着一只点心袋子,隐隐有甜点的芳香飘出来,勾着她肚子里的蛔虫。
袋子上写着“沁蝶”二字。
她稍一蹙眉,觉得眼熟,那不是一楼的那家西点么?
当机立断的,她按下电梯的下行键,绕过大堂,走到西点厅里。悠扬的乐声她越听越耳熟,等分辨出来的那一刻,她的心沉了沉。
舒伯特的《F小调幻想曲》。
这些年,她不是不知道哥哥的心的,那场演奏会过去十几年了,叶先平的手机铃声依然是这首曲子;那套白色的青果领西装,在一些他的重要场合,总会出现。
服务员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的吗?”
叶显宁回过神,看着柜台前玲琅满目的西点,指了指左边第二个:“千层酥。”
“一块大溪地香草千层酥,”服务员把蛋糕夹出来,“外带还是这里吃。”
“外带。”
服务员拿过账单:“现金还是刷卡?”
她拿过袋子:“挂房间上。”她报出房间号。
西点厅的角落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动,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叶显宁也不例外,她看向那个角落,一位男客人的刀叉掉到了地上,正低头蹲在地上捡,已经有服务员走过去帮忙。
她望着那个方向远远凑了两秒热闹,服务员告诉她已经登记完了,她扭回头,微笑说了声谢谢,走出了西点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