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叶先平仰头,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辛辣的味道刺激得他忍不住伸了伸舌头,“好辣。”
她看着他笑。叶先平、叶显青,一个个上了世界舞台,成为了在万众瞩目下沉稳不出错的大人,此刻他却被一口威士忌酒辣得挤眉弄眼,打回原形,在她面前,他骨子里还是个孩子。她放过他,往他的杯子里盛了一铲冰块。
叶先平缩着脖子:“劳您放我一马。”
“问你话呢,什么时候回来开演奏会?”
“没机会呀,”他晃着杯子里晶莹的液体,改口说,“过几年吧。”
“在欧美开了一场又一场了,连金色大厅都去了,也没想着请我去听一次?”
叶先平特别不好意思:“您在台下,我紧张。”
代久仪看看他,面儿上波澜不惊地说:“今天青青在深圳音乐厅有演出。”
“是嘛?”他避开老师的眼光,“难怪您搁这儿呢。”
一提到叶显青,空气就像凝固了一样,两人相对沉默了很久,直到他的杯子里的冰块全都化成了水,和酒浑为一体,恰好隔壁一桌年轻的男孩女孩中间爆发出一阵响亮的笑声,他抬头看了眼老师,问道:“天音呢?”
提到女儿,代久仪虽然恨铁不成钢,脸上却浮着笑:“不知道她要干嘛啦,天天跟祁家那小儿子混在一起。”
“祁振京?”
她点头:“他和西西一起弄了个建筑公司……”说着,代久仪的声音小下去,她在心里斥自己嘴快,不该提杜西亭的。
果不其然,叶先平脸色沉了沉,在昏昏的光线下,愈发深不可测。
代久仪不仅知道当年的事,还是为数不多知道一些内情的人,这些年她面对自己的两个高业弟子,明白他们心里都没放下,因此也总是对那些陈年往事闭口不谈,可是今天,不知是不是酒精的缘故,她忽然就想劝他几句。
“平平,以前的事,不管是杜家为了自保,还是真的落井下石,那都过去了是不是?你好好的,青青也好好的,杜家老大也再婚了,几个小的也各自过得精彩,该放下的,就放下。”
叶先平沉默不语,拿起酒杯喝了一小口。
她又语重心长地补了一句:“不该做的事,就别做。”
他被说得脸上腾然升起一股潮红,三只手指捏在杯子上,不断地用力。
“平平……”
代久仪还想再说点什么,他却飞快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低着头不敢看她:“代老师,我先回去了。”
不等她回答,叶先平已经转身往门口走去。
“叶先生,”服务生喊住他,追出去,“抱歉,酒廊的杯子不可以带回房间。”
叶先平垂眸看向自己的右手,那只薄薄的水晶杯里,还剩着一层褐色的酒水。他把杯子塞进服务生手里:“不好意思。”
怎么今天就跟着了魔似的呢?明明这么多年他都忍下来了。叶先平孤零零地站在电梯里,忘记按下楼层,可他丝毫没有察觉电梯久久未动。
那天叶显青打给叶显宁的电话被他接起来后,他报上自己的名字,那头的声音停了停,接着,她说:“你好吗,叶先平?”
还是那么温柔,低回柔巧地勾住了他的魂,她在哪儿,他就被拉到哪儿,脚步再也不听自己使唤,跌跌绊绊地,踩到她的裙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