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在逃
这时打印机嘟嘟响了两声,吐出一张彩色地图,阿九掐了烟,笑道:“这什么烟,呛死了!”
过去拿了地图,在上面画了个圈,丢到二人面前,摸起桌子上的车钥匙,说道:“乌蒙山脉,云南昭通境内,你们两人查查这地方的资料,我去买菜回来做顿好吃的,犒劳一下大家。”
外面传来一阵发动车子的声音,韶仪朝顾秉三吐了吐舌头。
顾把几张地图摞在一起说道:“石钵上龙纹的龙眼对应的地方,正好是一座单独的山,地图上没有标名字。”
韶仪抬头看着他,问道:“你们真准备去找这个彝人圣地?这圣地里能有啥?姚广孝虽然逃开了诅咒,但是不是他的所有东西都和这个诅咒有关联的。对了,我要把那个《九韶》的乐谱给你为什么不要,本来就是你爷爷的东西,说不定你按照这个乐谱练习就能解脱了呢?”
顾秉三答非所问,倚在沙发后背上,拍着扶手笑着说道:“你觉得姚广孝是个什么样的人?”
韶仪一脸深沉,绞尽脑汁凝神想了几分钟过后,“噗嗤”笑出来破了气功,无奈地说道:“野心家、阴谋家、毫无必要的造反家,风水阴阳家、建筑设计师、道士,和尚,国师,淡泊名利还是明哲保身,智者还是骗子,善终还是算不善终?额……我看这人大概只有一个标签可以确认:明朝人。。。”
顾秉三听到此时也笑了,又接着问道:“道衍既然让人看不懂,朱允炆是什么样的人?他如果继续当他的建皇帝的话,明朝会是什么样?有什么不同?”
韶仪笑道:“这个容易,建帝跟随方孝孺饱读诗,仁慈宽大,登基之后宽松赋税、刑法,平反冤狱,假如他继续做下去,应该会和汉朝景之治一样,开辟养民生息的明初盛世,与朱棣永乐的治武功风格完全不同。”
“还有的影响就是,全聚德烤鸭改名叫全聚德盐水鸭,我们兜要讲蓝鲸普通话,傻逼也不叫傻逼了,改叫呆逼,孙子不叫孙贼,是辣个屌蓝人……”
顾秉三呵呵一笑,连忙制止他,说道:“建帝一心效仿景、成康,在当时是天下皆知,他初登大宝,就将六部尚从二品升为一品,大开科举重用人,组建的内阁被民间称为“秀才朝廷”。历朝开国都是如此,让人民休养生息,国家从战乱中恢复,明太祖、建帝、姚广孝,对此经纬之策当然都是了如指掌。而有一点你说的不对,朱元璋25岁从军,问鼎金陵时是0岁,姚广孝当时已经33岁,只能算是半个明朝人。”
韶仪确实不知道,也不觉得姚广孝的年龄有什么特别重要的地方。
顾秉三笑道:“也不怪你不懂,你才23岁,等你到我这年纪就知道,30岁之前没有起头去做的事,之后再想做几乎不可能有结果。30岁前不会骗人,之后想要再去学说谎,一张口就能让人看出来,何况是谋反这样的事?有句古话说:少要,老要狂。可见想要少年保持安静、老人保持野心都是极难之事。而朱棣起兵时,姚广孝已经6岁了。”
韶仪笑着接道:“除非他有确定的把握在手里。”
顾秉三说道:“天下事没有什么绝对的把握。我想说的是,航海的汪大渊也是到了晚年,觉得天下大定的时候,才回到陆上,无意或者有意地,将自己的身世和无度战士的秘密,透露给苏州白鹤观的席应真。据族人说起,汪大渊就是像刚才说的大多数人那样,年纪大了变得淡薄世事。他早年却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用今天的话说,是个彻头彻尾的理想主义者,不然也不会从安乐的桃花源出去,以卵击石一样与残暴的元兵抗争。”
“你是说,汪大渊年纪大了,早年的壮志未酬,还想把自己的理想传递下去?当时天下已经太平,对于当时的老百姓来说,已经算是生在好时候,人再聪明也不会脱离那个时代的。”韶仪疑惑道。
“历史上多一个让儒者津津乐道的“建之治”,对于当时的汪大渊来说是够了,不过对姚广孝是不够的。我相信是席应真把汪大渊的事情告诉了姚广孝,才会令他重新“老夫聊发少年狂”,姚广孝想要的不是让朱棣得天下那么简单,不然他30岁前就可以参加红巾起义军,凭他的才能,做到大军师还是不难的。他是受到了无度的召唤,或者说,是我们族人桃花源的生活召唤了他,让他看到了理想的社会……”
韶仪见他这么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忍住讥笑他的冲动,面露尴尬,说道:“桃花源本来是避世无为,想靠暴力去强行推广这样一个小众的理想,这——根本就是个悖论,南辕北辙嘛。”
他顺口想出用“小众”这个词形容这两名古代奇人,韶仪想起来觉得倒是挺贴切,不禁想笑。
“不小众的理想怎么配称作理想呢。”顾秉三紧紧逼视着韶仪,咄咄逼人地说道。
韶仪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说道:“你不是什么反科学的邪教成员吧?我在酒吧见过一个神经病,他的理想就是回到原始社会,所以每天晚上去我那亚马逊丛林酒吧,让我打非洲鼓给他听。”
顾笑道:“我不过试探你一下,我这样的黑科技爱好者,竞技游戏选手,VR设备顶级玩家,怎么会参加什么反科学组织?”
这时,韶仪新买的老年手机响了起来,是李教授打来的,他接通电话就走到楼上,瞥见阿九正在侧屋的厨房忙碌。
“你现在在哪里?”电话里传来李教授低沉的声音,不客气地问道。
“我?我上周就回来了,这几天在山东老家,打你们电话一直打不通。”
李教授“哦”了一声,过了半分钟才说道:“张璟病情加重,现在人已经昏迷第三天了。叶浪现在被通缉在逃,我这几天一直在配合警察做口供,今天才出来拿回手机。”
两个消息如晴天霹雳,炸在韶仪耳边,他竟然怔住了,结结巴巴地想问什么,一时卡住说不出话。
接下来,李教授告诉他,招待所失窃,僰人玉虎玺连同保险柜都被盗走,手段极其高明,相关部门担心窃贼猜到沉船的位置进行盗挖,下令进入彭祖墓的“案板”下方探查。
考古人员进去后,发现那艘鸟船里的金银已经全部不翼而飞,还有僰人那封铅山连四纸的遗,连带石屋里的几个铜鼓,也全部不见了。
公安部门调了监控,发现叶浪带人出现在彭山景区一带,其中两人有案在身,和虎钮金印一案有牵连。张璟本来背部伤口本已痊愈,不知为何一夜之间病情加重,至今尚未检查出昏迷原因。
韶仪震惊不已,忘了自己在电话里说了什么,只说尽快回成都把铜鼓交给李教授,然后就坐到外面泳池旁边,仰头发呆。
李教授让他最好不要来成都,暗示他以免“节外生枝”。
叶浪上次说要干大事情,他是知道的,他以为叶浪是要找人把那一截木头里的元宝卖掉,所以也不以为意。
现在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叶浪即使搭上当地的盗墓团伙一起出手,也不可能有本事把那么多金银拉走,光是沉船里那几十个丧尸,就不是普通组织能解决的麻烦。他们不可能这样悄无声息地得手,再从重重包围的眼皮子下把财宝转走。
韶仪想到“栽赃”这两个字,天上有一片乌云早就笼罩在头上,只是他们自己蒙在鼓里浑然不觉,整个事情就像钻进辣子山那尊山体铜鼓里一样,巨大震荡引起咕嘟客攻击才惊醒,而此时他们已经掉进了这一巨大的阴谋里。
他突然想起,当时浮生科技发信息给自己,要快递那只3D打印的小鼓,而自己给方惠中发的信息,方惠中本来不理他,是被阿九捕获到,她去劝说,才有了这次北京之行。
顾秉三见面时,说自己处境非常危险,看来他们早就知道这个圈套,居然一直没有提醒自己,致使叶浪铤而走险,遭通缉流亡。
韶仪想到此时叶浪生死不明,反而渐渐清醒过来,他需要判断顾祝兄妹在这个阴谋里的角色。
他一脸铁青地走回房间,厨房间传来一阵油香,阿九正围着围裙在做鱼,回头笑道:“让你尝尝咱们家乡的屯溪臭鳜鱼,这个时节鳜鱼不好,等会那个蛏干烧肉应该不错。”
韶仪“唔”应了一声,走到地下室去找顾秉三,见他在查看地图,径直走过去,面无表情地说道:“叶浪被警察通缉了,这事你知道吧?”
顾秉三一惊,丢下笔,看着韶仪,耸着肩,用外国人一样的语调说道:“听到这个消息我很抱歉,不过我真不知道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