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家宴,皇上又要假装沈家的孩子,桌上便只有沈家夫妇、薛楚儿、陪酒的薛雄武和程凉、沈宽六人。
菜品很丰富,一半是沈家厨房做的,另一半是从洛阳各个老字号点叫的,能让那些厨子大年初二上班做菜,也只有沈家能有这个面子。
大家闲话了一会儿家常,气氛逐渐松弛起来。
“哀家听说国丈家的生意一年能有一两百万的营收,这是真的吗?”程凉对大秦的商人也很好奇。
虽然说士农工商,商人还是排在最末,但因为有楚太祖和莽帝的存在,他们在衣食住行上的享受并没有很大的限制,特别是中小商人,在大秦的政策中甚至还有鼓励的。
她以为沈老爹会说一两百万两有点夸大,却不料老爷子叼着烟枪,吧嗒吧嗒嘬了两口:“这几年添了大孙子,精神头也不如以前了,好多场子巡视不过来,交给老伙计打理,也不好意思拿太多钱,不过两百万两肯定是有的,有时候能到三百万。”
程凉:“纯利吗”
沈老爹:“嗯,差不多吧。”
程凉:“……”
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力。
沈老爹喝了点酒,说到自己擅长的领域就不局促了:“前些年我计算过,咱大秦流通的白银和钱差不多在五千万两左右,因为铸钱的损耗和新增相同,而每年新开采的银子稍稍多余损耗,所以这个数字只会增加,不会减少。
所以,我们沈家所出货物的利润就定在两百万两。行情好的时候利润会高些,行情不好利润也会下降。像是今年水灾,按照咱们商人的想法,这粮食、药材、木炭都必定会涨价,但因为宽妮现在是太后,咱们家不发这笔财。
还按平时的价格出售药材和木炭,粮食更是降价来卖。但架不住买的人多,还是挣了不少。其他的矿山、林场、茶园、皮货、布坊就是固定收入。今年年底拢账,将所有的都除开,能到我手上的是一百八十万两银子,另外沈潜和宽妮各有三十万的份额。
沈潜那小子常年不在家,银子都是楚妮在管;宽妮那三十万,都是存在长安钱庄的。”沈老爹说到这儿,忽然一顿:“太后您要是需要的话,也给您五十万吧。”
“不不不……”程凉连连摆手。
她真的很讨厌跟土豪聊天,特别是那种“其实不爱钱”的土豪。
沈宽嚼鸡肉的速度也明显慢了下来,她知道她家有钱,可万万没想过她家这么有钱啊!
“听起来沈国丈家中的产业很多啊。”程凉又问。
“是啊,有点多。”沈国丈很真诚,“我们家好几代都是商人,早先洛阳西市就有一条街都是我们沈家的铺子,不过那时候我们还挣不了太多。
仁宗爷时,允许百姓自己开矿,我祖父买下了一座银矿,三座铁矿,又在临着矿山的地方买下来几座山的做林场,想着反正都要过去干活,又在山脚下弄了几百顷茶园和田地。
后来茶叶在中原不好卖,我祖父就建了商队,卖到突厥外军府、西域、辽东等地去。突厥外军府的人特别穷,经常用皮子来换东西,那么多皮子没法处理,我祖父就建了皮货坊。后来他有钱闲得慌,又去河对岸买了三座铜矿,三座铁矿,一座金矿。
矿山增加了,林场也跟着增加了,只是山下面的土不都适合种茶叶,有些农作物不好处理,我祖父就又建了布坊、坊、金器坊、铜器坊……反正就是赶着了,那原材料不值钱的,不好保存的,就多弄弄,把它弄得值钱了再卖。
我祖父活到九十,后来我爹接手了家里的生意,他跟祖父不一样,不太爱扩张生意,只在中原道南边买了一个银矿、两个铜矿和一个铁矿,后来采铜的时候竟然采出来了盐巴,我们家就又做起了盐巴生意。
到了我,资质更是不如父祖,只新开了两座矿山,开拓了几条商道,把东西卖得远了些。”
沈老爹说到这儿居然还开始叹起气来:“只可惜我们沈家三代单传,沈潜那臭小子一点也不上心家里的生意,一天到晚只知道跑他的商队。他那商队倒是起来了,将来我们沈家这么多生意,叫老夫交给谁去啊!”
程凉:“……”
沈宽:“……”
您听听,您听听,这老爷子说的这是人话吗?
“要是宽妮是个男儿就好了。”沈老爹还在暗自神伤,伤了片刻,又缓了过来,“还好楚妮争气,给咱们沈家生了个大胖小子,孩子他奶,你可得把阿力给看好了。咱们家的生意可就指望着他呢!”
薛楚儿居然还对这种家产分配产生了异议:“爹,您说啥呢!阿力将来不得继承他爹的商队吗?您看他这日日不着家的,外面勾他的狐狸精肯定不少,要是再生个庶子……难不成我守了他这么些年,还要眼睁睁看着他挣出来的家产便宜了别人?”
沈老爹胡子吹得老高:“他敢!老子打断他的腿!”
薛雄武对亲家的表现很满意,咯咯直笑:“你俩也别争,楚妮跟阿潜至少还得生两个,老子那边还有那么大个镖局呢!”
程凉偷偷怼了沈宽一肘子:“薛家也没儿子?”
沈宽摇摇头:“好像有吧。但据说他儿子从小弱不禁风,只喜欢读,让老薛很是生气,天天跟他儿子吵架,然后他儿子就离家出走住到院去了。就因为这事,他跟他媳妇关系也不好,所以才天天跑我家来喝酒。”
“哦!”程凉坐直身子,保持着礼貌又不失嫉妒的微笑。
如果还有什么魂穿的机会,她希望她能直接穿成沈力小朋友,或者沈家的第二胎。
沈老爹被沈老娘拧了一把,才想起来今天是请太后吃饭,立刻住了嘴,讪讪一笑:“沈家这点东西跟程家在三军府的基业不能比,跟大秦天下相比更是微不足道,老夫实喝多了酒,班门弄斧,班门弄斧……”
程凉想说,还真不是。
三军府的基业牛不牛逼她倒是没有深入了解过,但大秦朝廷在营收比上怕是差了沈家一大截。就说中原道的水灾吧,要不是有沈家帮忙,她还真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去买高价粮。
今年多地遭灾,世家把控的州县又找各种理由逃了税,国税收比去年还要少,只有三百五十多万,要不是去年抄了余临王家,她都不够钱给陆倾搞海防的。
程凉这次来洛阳,其中很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要来跟沈老爹谈谈这挣钱的问题。既然沈家这样的大商人一年能收三百万,那为什么大秦的商税完全就没有入账呢?
这个问题让沈老爹着实想了好一会儿,然后他吧唧嘬了口烟:“这个吧,就比较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