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倏忽而过,庾蕴领着林府家丁浩浩荡荡再去云县那日,宁州另一高门谢府,正在办喜事。
大婚之喜。
夜色降临,府上的灯火更加明亮,府内外挂着的大红灯笼在夜色之中闪烁,宛若繁星点点。
府内热闹非凡,宴席之上觥筹交错,宾客们举杯畅饮,欢声笑语不断。
自退婚后,林谢两家交恶,这次谢安之的成婚自也是没有邀请林家。但王尔兰是个没心没肺的,对方不请自己,她就不能来了吗?
谢府这般大,谢夫人还是她阿爹的堂妹,怎么会少了她一口吃的。
林清河唯恐她被谢家扫地出门,又劝不住她,只得一块儿跟来。
正在门口迎接宾客的谢洪德与谢安之瞧见林家二房夫妇,谢安之盯着二人左瞧右瞧,始终不见熟悉的身影,迫不及待地想上前问王尔兰,被谢洪德拉住胳膊,伤口隐隐作痛,倒教他一时间没能挣脱。
大喜之日,没有赶客的道理。更何况来的只是王尔兰二人,林同和夫妇并没有来,也算不上是趁着今日大喜之日,硬逼他重修旧好。
谢洪德面上勾起虚假笑意,看向二人,“贤侄。”
林清河夫妇二人各自行礼,奉上贺礼。
谢府下人将礼收了,谢洪德着人领他们入座。
人刚走,他就垮着脸看向蠢蠢欲动的谢安之。
“今日是你大婚之日,这么多人看着,你再敢胡作非为,休怪我家法伺候。”
谢安之面色发白,看着消失的王尔兰夫妇背影,忍了再忍,才将心头想追上去问问林清瑜如今情况的想法压下去。
那日被刺伤后,他在床上足足躺了半月。
初时,也不知是不是失血过多的缘故,脑袋昏昏沉沉的,躺在床榻之上,迷迷糊糊间,梦到许多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梦见青州军中的情形,梦见宁州守城的事情,梦见临淄王、梦见京城。
而这所有场景,无一例外,都有一个林清瑜在其中。
那些梦境太过真实,真实到让谢安之恍惚。
他以为是他大病一场,得了癔症,可当他得知青州军统帅确实叫丁执,那个无人在意的小小藩王临淄王也确实叫孟正泽,年岁也都能对上。
谢安之明白过来,那不是梦境。
那是他真真切切活过一次的前世。
他看到梦境之中,阿瑜不明不白死在后院,看到他抱着她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
那种心脏被人握在手中狠狠揉捏的痛感,让谢安之下定决心。
既然上苍待他不薄,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今生他绝不辜负阿瑜,绝不再叫人害了阿瑜。
可当他伤好之时,阿爹却告诉他,他的婚事定下了。
他想去林家,想去找林清瑜,才知道在他痛得几乎要死之时,阿瑜也因他被除族,早已不知去了何方。
阿瑜有何错?
她只是太爱他罢了。
思及此,谢安之抬头,视线落在谢府牌匾边的红绸与红灯笼之上。
这样的大婚之喜,前世他与林清瑜,也有一场。
他神色悲戚。
前来贺喜的宾客瞧见新郎官如此神情,一句“恭喜恭喜”如鲠在喉,说不出口。
谢洪德察觉有异,回头瞧见谢安之那跟死了亲爹一样的神情,顿觉晦气至极,抬手招来两个小厮。
“送二公子回房,不到吉时,不准二公子离开房间半步!”
谢安之浑浑噩噩地跟着小厮往后院去,却见一抹熟悉身影。
这还是林清瑜与谢承之退婚之后,林家第一回主动拜访谢府。
之前王尔兰也给谢夫人递过拜帖,但都石沉大海,再无下。今日趁着谢安之大婚,她厚着脸皮上门,自然是打着让林谢两家重修旧好的念头。
她撇下林清河一人坐在前院的席上,转身去了后院。
瞧见王如桂正指挥着谢府下人,王尔兰面上带笑,喜不自胜道:
“姑母这宴席办得当真是热闹,区区一月时间,竟能张罗得这么好,姑母这管家的本事,怕是侄女学一辈子也拍马难及。”
退婚一事难说谁对谁错,但林清瑜刺伤谢安之是不争的事实,两家交恶看着更像是林家理亏,故而王尔兰说话有意捧着王如桂。
可王如桂并不给她面子,她上下打量这位表侄女一眼,冷声道:
“倒也不需要张罗什么,东西都是承之要成婚时备好的,无非是换了个人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