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姊向来不喜欢别人随便进自己的房间,我记着的。”裴珩乖巧答道:“再说,你又不在,我待哪里都一样。”
两人进了屋,裴珩忙唤人进来掌灯奉茶,沈仪华则自顾自解下披风,净手,随后从一个素净的小瓷盒子里面拿了两个草药膏放在铜香炉中点着。不多时,房中便萦绕着丝丝缕缕清苦的药香。
裴珩待她落座后,殷勤为她倒上热茶,才试探着开口:“姊姊喜欢安静,但这里人来人往的,总是不好,所以要不要换个地方住?”
沈仪华抿了口茶水,慢条斯理道:“长安皇城没有真正安静的地方,换去哪里都一样。”
裴珩不敢将话说的太急,若是被她一口回绝便再不能转圜了,遂装作不经意说:“也不尽然,城南春和坊那边就挺安静的,我上次和阿兄跑马回来从那经过,很是幽静,环境也好。”
沈仪华点了点头,他继续说:“主要是那边还比城北暖和一些,阳光好,如果姊姊住过去的话,晒一些草药什么的都很方便。”
“春和坊吗?”沈仪华似乎是有些兴趣,说:“那改日我有空就过去看看。”
裴珩一喜,忙道:“这些事情哪里需要姊姊亲自去看,若是姊姊同意,一会儿我就找两个小厮跑一趟,明儿将图纸拿来给姊姊挑,挑好了便买下来,修葺修葺便能搬过去了。”
沈仪华不置可否,待裴珩走后,那刘成又来找她,拐弯抹角说了好些话,明里暗里都在鼓动她赶紧答应裴珩。沈仪华敷衍了两句,一眼瞥见窗前那道影子幽灵般一闪而过,便知道用不了多久又有人要找上门了。
果然让她给料准了——
萧啟找来的那一日,乌云蔽月,春雪绕空,不是个多好的日子,却挺适合杀人的。
鉴于贾随高在朝堂上拿着几张药方死咬石复毒杀其子,圣人虽也觉得证据不足,但还是下诏将石复关进了诏狱。
那石复本是江州人氏,年前升了官才把家人接到长安来,一家人还没团聚多久,现下出了这样的事情,又没个相熟的门路走,府上自然乱成一团。
这晚,石家正堂上依旧灯火通明,直商议到后半夜才准备散去。突然几个黑衣蒙面人悄无声息地冲进来,二话不说举刀开始砍杀。堂上的人还未来得及反应,手起刀落间便已经抽搐着倒在了血泊中。唯有后宅中一女子起夜觉察不对,抱起熟睡中的孩子从后角门仓皇逃了出来……
巷子尽头有棵高大的柳树,沈仪华此时就坐在枝干上,双手对插袖中,双脚一下一下地晃着。
萧啟是从酒宴上中途离席过来的,动作很潇洒地下了马,没让储义跟过来,几步到树下,仰头吹了声口哨。
树上那只狐狸看都不看一眼,抬脚踹了下旁边的树干,细雪便落了树下人满脸。
储义在不远处看个真切,嘴角抽了几抽,随后牵着马离开了。
萧啟摸了一把湿漉漉的树身,嫌弃地“啧”了身,边拿帕子擦手,边对树上的狐狸道:“下来!没事坐那么高干什么?”
没办法,狐狸还是不搭理他,萧啟只好解下披风先扔上去,搓搓手,又有些不放心地说:“喂,可别给我扔下来啊。”随后开始爬树。
高大的身躯挤在她身边的时候,沈仪华明显感觉树干晃得有点危险,不耐烦瞥他一眼,却被萧啟按住扯掉了面纱,“平日里遮着还成,在本王面前挡个什么劲儿,我都看过了。”
沈仪华怒目瞪他,奈何这人脸皮极厚,还给他瞪乐了。他笑了下,两指挑起沈仪华肩上的一缕头发,说:“怎么还气鼓鼓的?见着本王不高兴?”
见你高兴才有鬼!沈仪华今晚没心思跟他斗嘴皮子,直接了当说:“九殿下有事赶紧说。”
“确实有事。”萧啟闲悠悠说:“不过本王爬树颇不容易,这才上来,你就催我?这就是你对待情郎的态度?”
沈仪华一记眼刀飞过去,萧啟上次在宫里被她放鸽子的不爽终于缓解了些,挑眉道:“沈小娘子记性这么不好的么?定情信物本王日日都佩戴着。”他说着还指给沈仪华看,轻佻问道:“你该不会是想反悔吧?”
沈仪华无语。萧啟嗤笑一声,似是突然想到,问:“没毒了吧?”
沈仪华转过脸,打量他几眼,冲他勾唇一笑:“殿下猜呢。”
“猜不着。”萧啟扯了扯披风,往树干上一靠,“毒杀亲夫你就当小寡妇去。”
此人无耻!沈仪华懒得接话,由得他胡说八道。
雪下的紧了,地面上莹白一片,夜越发寂静,突然几声犬吠遥遥传来,又骤然噤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