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猜疑,也不等于信任。”赵念安斜挑了眉,“但她却疏忽了一点,她潜意识里认为,我就算有一天会跟她反目,也是因为我想要替母亲报仇,所以只可能针对她,她大概是没想到,她防我防的再好也没用。”
“难道你要说你偷听的本事日益精进了?”纪芙茵戏谑道,“可别再掉进别人的陷阱里头才好。”
一听她提起之前的丢脸事,赵念安就略有些尴尬,只当是没有听见,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她的事情,我是不太容易偷听得到的,但是就在昨天,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纪芙茵不说话,只是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他,反正她不问,他自己也早晚就等不及要说。
果真,见她没什么兴趣,赵念安清了清喉咙,压低声音,“就在昨天,孙妙琼去到了栖凤宫。”
“皇后是她的姑母,她会经常去到栖凤宫也没什么奇怪的。”纪芙茵淡淡道,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她昨天的确是跟以往一样,可是在从栖凤宫离开的时候,却有些不对劲了。”赵念安说道,“我当时也是恰好站在暗处,她左右看了看,应该是没看到我,之后没有按照以往出宫的路线走,而是拐道了一旁,通向御花园的小道。”
“她看起来像是在等什么人,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就悄悄地跟了过去,躲在暗处继续看,这一看还真被我看出了什么。”赵念安的指尖搭在桌沿上轻轻一敲,“去跟孙妙琼见面的人,是皇后身边的一名宫女,叫做采莲。”
纪芙茵的脸上终于除了一丝好奇的神情,“她去跟皇后的婢女见面做什么?”
“这叫采莲宫女还不是别人,正是我上次跟你说过的,在栖凤宫的后面偷偷祭拜叶紫的小宫女。”
纪芙茵的神色微微凝重了起来,叶紫的名字她记得,就是当日被秀妃买通了,对孙皇后下毒一事栽赃陷害的小宫女,她是秀妃的人,这么说来的话,这采莲也是秀妃的人,可孙妙琼她……?
“她们说了什么你有没有听到?”纪芙茵催促道,先前那一团笼罩在心头,解不开的谜团,现在似乎正一点点地变得清朗了起来。
赵念安有些自负地微微仰头,“没听到的话,我怎么会找机会来你这里跟你说这些?就是偷听到了她们两个谈话,我才觉得这事情,你是万万也想不到的。”
“孙妙琼对采莲说,该利用的已经利用完了,让秀妃——可以准备动手了。”赵念安压低声音,百般小心地道出了这句话。
纪芙茵登时有些错愕,孙妙琼跟秀妃竟然真的勾结在了一起,看来两人联手的时间还不算短,这样一来,之前栽赃陷害孙皇后下毒的人,看来果真是秀妃了。
能够跟孙妙琼联手,想要早早地将毒药藏在孙皇后的首饰盒里也不是什么难事,当时如果不是太后出面的话,她们两个人想必早就已经得手了……
“怪不得……”纪芙茵喃喃道。
赵念安有些疑惑地看着她,“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孙妙琼会怂恿皇后,对王丞相一家吓了如此重的毒手。”纪芙茵道,“先前听到丞相府出事的时候,我就有些不明白,想要把这么大一顶帽子,扣在当朝宰相的头上,说起来简单,但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就算是贵为皇后,此事一旦败露,到时候的下场可不会比现在的王丞相好多少。孙妙琼就算是厌恶了皇后,在宫里她也还是需要一个依靠势力,如此贸贸然做出这样冒险的事情,她居然都不怕会折损了皇后这条势力。”
纪芙茵微微凝眉,“现在这么看的话,一切倒是好解释的多了,孙妙琼她已经有了新的势力可依靠,至于这个她本来就已经想要反目的皇后姑母,自然就不会考虑到什么危不危险的事情了……”
“事情做成了,她白白得到了最大的好处,若是事情败露了,做这件事的人也是皇后,不会牵扯到她一个没有任何实权的郡主头上。”赵念安低语道,而后皱紧了眉,“对自己的姑母都能下此毒手,她到底在谋图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一来图的是未来的后位,二来……原因应该是与你差不多。”纪芙茵淡淡道,“像十一殿下你们在宫中大概是不知情的,可孙妙琼母亲去世前后的事情,我却是清清楚楚的。”
“具体的事情虽然我没法子说明白,但有一点我是可以肯定的,孙夫人的死,同现在的皇后脱不了干系。”纪芙茵回忆着说道,“当时的孙妙琼岁数已经不能算是稚童了,母亲真正的死因,她多少也应该是清楚的。”
所以,孙妙琼她隐忍在皇后身边,为的就是一点一点的将姑母的利用价值榨干掏净,等到这个姑母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时候,她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反戈一击。
赵念安轻轻咋舌,神色有些复杂,“虽说我是痛恨那老毒妇的,可是这么多年来,从皇后还只是个妃子的时候,她就已经在竭尽所能地教养着静娴郡主了,所说后宫与内宅两处地方的争斗总是没个停息的日子,可毕竟——”
“毕竟人心都是肉长,这么多年她也算是皇后一手带大的,怎么就能做到翻脸无情呢?”
纪芙茵轻轻冷笑一声,“十一殿下,你把皇后娘娘看的未免太无私了。她这么多年哪里是为了孙妙琼这个侄女尽责尽力,她是在为了孙家呕心沥血。”
“孙妙琼想要爬上太子妃的位置,为的就是自己能有个好前程,从前荣华一辈子,可皇后娘娘她一心想要为孙妙琼谋取一个好前途,为的只是让她将已经萎靡了孙家,重新带回到曾经的鼎盛时期。”
“这个被皇后娘娘捧在掌心的侄女,说的好听一些,是被她当女儿疼大的,可实际上,根本就是她用来振兴孙家的一颗棋子罢了。”纪芙茵斜眼看着赵念安,“孙家如果再有个比孙妙琼更出挑的女儿,你看皇后她还会不会抚恤孙妙琼这个孤女?”
赵念安有些无言,想了想,事情也还真像是纪芙茵所说的这样,可在明白的同时,却又觉得有些怪异,“要是这样的话,她也不该选择跟秀妃联手才是。秀妃此先可是一心想要让她的嫡妹何阮阮当上太子妃的,怎么会抛下嫡妹反而来帮她?”
纪芙茵摊开手,“这谁又能知道呢,我要是什么都能猜得到看得清,那么多次也就不会事到临头了才会察觉得到。”
“说起来,王家已经倒了,不管她们还要做什么,你自己都要小心了些,下一个要对付的人,**不离十就是你了。”赵念安很有义气地说道,“只要我能够打听得到的,你就只管放心,我通通都会来告诉你。”
就在这时,门外听到有人走近过来的声音,纪芙茵目送着赵念安从窗口跳了出去,又随手拿起他先前用过的茶杯,沿着窗口就丢了出去,在这后面的一条窄窄小道,长满了厚厚的草丛,东西丢出去也不会发出什么太大的声音。
茶盏落在外头,刚发出闷闷的一声响,青梅就推门走了进来,“小姐,太子殿下到了。”
青梅的话音刚落,顾含谦的身影就从外头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只不小的锦盒。
“你抱的是什么?怎么看起来沉甸甸的?”纪芙茵对那锦盒有些上了心,那锦盒的花纹很是特别,与大业一般惯常用的花纹有很大的不同,看起来怪里怪气的,却也怪的很是好看。
“是一些首饰,和几样小摆件,是昭明的帝君派人送来的。”
顾含谦一边说着,一边把锦盒放在了桌上,盒子与桌面轻轻撞击在一处,里头立即响起了几声刷拉拉的声响。
“这些是父皇送给我的,我见样式新奇,又都是女子用的东西,就全给你拿来了,看看可有喜欢的?”顾含谦打开锦盒,里头顿时流露出一片流光溢彩。
“这些……”纪芙茵随手拿起一只用象牙雕刻而成的镇纸,眼睛眨了眨,抬眸看向顾含谦,“虽说赠送给邻国的东西都要挑好的,但这昭明会不会也太财大气粗了些?”
就算是自古以物产丰饶而闻名的大业,在向友邦赠送礼物的时候,也只会挑选几样有特色又价值连城的稀罕玩意,可是现在看看这只锦盒里头,少说也不下十来件,个个都是价值不菲。
就在纪芙茵抬头看向顾含谦的时候,她瞥见他脸上的笑意似乎比平时要淡漠了几分,眉宇之间似乎还有一丝略带愁绪的凝重,她轻轻搁下手里的象牙镇纸,轻声问道:“怎么了?”
“所有的这些,样样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顾含谦的视线扫过那锦盒,语气不自觉有些加重,“所有的这些,都是今天一早到来的昭明使者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