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颦一笑,皆是夭桃夺目,有几分像是御兽园里从藩国进贡的异域猫兽,只不过是随手逗弄几下,便认定了他做主人,无时无刻想要凑在他身侧讨要安抚。
像她这样的幼兽在外面是活不长的。
当苏琼光扑向他时,封祈这么想着。
“你怎的来了?”他噙着温和的笑意,抬手拦住了女子的飞扑。
苏琼光勾住他身侧的福袋,冲着他露出一个没心没肺的傻笑,似没意识到他的抗拒,“等漂亮哥哥一起玩。”
封祈没了昨日逗弄宠物的心情,此刻看着她时虽脸上仍残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却不似以往温柔。
“你且独自去玩吧,往后切莫随意再入墨湖了。”
苏琼光皱了皱眉,有些无措地看着他,只是显然封祈已经不愿再搭理她,慢慢踱步朝着湖畔远处走去。
她似乎意识到了他的疏远,她并未如旁人般离开,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他不说话。
她其实很少看见过他的背影,此刻倒是有了机会。
他身形高挑,背影瞧着有些单薄,不知为何并未穿些保暖披风,每行一步道袍处的衣角便在空中来回摆动,偶尔可见自腕间垂下的一长串念珠,越发有几分仙人遗风的孤寂了。
积雪深厚,每走出一步都有轻微的陷落声,身后一行宫人安静地跟在他身后,像一排排暗色的影子。
他从不曾主动表露过心绪,可无端端就是让人觉得,他此刻心情不好。
苏琼光没来由想起来前世。
那是她刚当上贵妃之时,彼时她与沈皇后已经水火不容,沈氏一族施压势要杀妖妃清君侧,可一直听话乖顺的皇帝第一次不再听从沈氏的意见,不惜冒着得罪沈谷彧的风险,执意要护着她,甚至把宴白调到她身边来保护她。
宴白掌握着东厂一半的人马,如此沈皇后方才对她无可奈何。
那时的昭阳殿里,他笑得像个肆意的孩子,他说:“我这一辈子也只有这段时日是快活的。”
她听闻朝堂上群臣激愤,忧心对他不好,却装作可怜哭诉:“阿祈对我这样好,可若是因为我而朝堂不宁,琼光反倒不知如何自处了。”
他轻笑着,阳光越过庭院里那棵巨大苍劲的红枫落在他脸上,他眼里不再是伪装的一脉温和,此刻是星星点点波光闪耀的日光,是近在咫尺的她。像是听到了极为好笑的事情般,拥着她几乎笑出了眼泪,那是她也少见放肆的恣意的他。
“我不过一个棋子,可管不上朝堂之事。”
瞧见她神色有异,他轻笑着吻了吻她的额角,“琼光别怕,无人敢伤你,此刻他们还需要我。若我不是皇帝,琼光也不是妃子,就我们俩在一起,就这样便好。”
她一直对他曲意逢迎,可偏偏那时也被那双含情带笑的眼眸蛊惑了。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可是她却记到了现在。
真奇怪,她许多的记忆都已模糊不清,却独独记得这些无关紧要的片段。
某种不知名的情绪蔓延,她不受控制地再次朝着封祈跑去,不去理会他诧异的眼神,她紧紧握住他温热的掌心,向后看了眼那些幽灵一般的影子们,迅速说了一句:“快跑!”
封祈不明所以的被强拉着朝着松林深处跑去,此刻身后吵吵闹闹,只有眼前的少女是鲜活明艳的。
她的红菱被风吹拂着扫过他的脸颊,冰凉的有些痒。
他定神看着她,她似乎一点也不害怕,此刻眼里具是放纵的喜悦。
她的快乐是如此简单。
明明只要轻轻一用力就可以松开的,只要呵斥一声就会有侍卫过来,可是那一刻他什么也不想说。
他已经压抑自己太久了,明明已经习惯了伪装,可偶尔也有那么一小会儿,他也不想考虑太多,只让自己放松些。
他耳边那些宫人们的吵闹声渐渐轻了,只余拂过耳畔的微风,和身边少女的喘息。
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冷气刮过喉咙时带起一股刺痛的灼热感,他牵起少女的手,肆无忌惮的往林中深处跑去,像是幼时那次任性出逃一般,他终于感觉到了几丝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