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仪华倚在榻上,伸手要从萧啟手中接过碗盏,他却不放手,挑着眉笑道:“女先生不惜辛苦陪着本王跑这一趟,如今身子不虞,本王该亲自侍奉饮食汤药的。”
这话要是被朝中那些言官听见了,估计得写折子将这混账骂上大半个月——你自己的爹病了躺在榻上怎么不见你这么殷勤!
沈仪华眼神古怪地看他一眼,回敬道:“九殿下还挺礼贤下士。”
“那是,大晟最有礼的人就是本王了!”沈仪华一时无语,看着这个厚脸皮的人,看他缓缓搅动着小盏中的汤粥,嬉笑说出能将人气个半死的话:“再说,你都拽着本王叫翁翁了,本王多少得尽点责,来,试试烫不烫,烫的话再给你晾凉些。”
沈仪华躲了躲他送到唇边的粥,问道:“我睡着的时候,你一直守在这里?”
萧啟点头又摇头,“也不能算一直吧,侍女帮你更衣的时候,本王还是回避了一下的。”
沈仪华要问的不是这个,她缓了口气,盯着面前的人看着,萧啟一脸坦然,年轻俊朗的脸上挂着明媚笑意,痞坏痞坏的,说:“这么盯着本王瞧什么,不信?真没看!要不你唤侍女进来问问,她可以给我作证!”
这些年时常噩梦缠身,沈仪华不知道自己还说出了什么,也不知萧啟除了那句“翁翁”再听到了什么,这个人最擅长伪装,他不愿说的,即便问也是问不出来的。
思及此,沈仪华冷声道:“不必!不过我还是要奉劝九殿下一句,下次我睡着的时候,你最好还是躲远些,满手血腥的人,说不定哪天梦里就顺手了,若是一不小心伤着殿下,算谁的呢?”
她原本清润温婉的声音因着生病变得有些破哑,威胁的话也说的绵软软的,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牡丹花下死么,算本王的,不怪你。再说被你顺手又砍又下毒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本王习惯得很!”萧啟估摸着盏中的粥不烫了,舀了一勺直接凑她唇边,语气像长辈哄小孩吃药一样,说:“来,先别说话了,乖乖喝粥。”
沈仪华自知拗不过这个无赖,只好就着他的手将粥喝完了。
萧啟心中很奇怪地生出一种心满意足的成就感。小狐狸乖乖收起爪子吃饭的样子简直乖的要命!斯斯的,一小口又一小口,垂着眼安安静静地吃,既不凶人,也不闹腾,娇憨又可爱。要不是陈如海事先叮嘱,发热之人饮食不宜过沉的话,他都想押着人再喂一碗了。
沈仪华吃完粥,看萧啟还是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有些莫名其奇妙,问:“你没见过人吃饭吗?”
什么跟什么!前一刻还是个娇娇儿,下一刻张口就破坏气氛。萧啟站起身,将碗盏往小几上一搁,回身说:“见过,但像这样,吃饱了就翻脸不认人的小没良心,第一次见。”
他们现下所乘的船原本是运输茶叶布匹的商船,虽然也不算小,但是一应排场自然比不上在长安。而且为了掩人耳目,那些从王府带过来的内监、侍女都让跟着车队走了,所以在唤了人端水进来伺候沈仪华梳洗的时候,萧啟很自觉地去外面帮她看着煎药去了。
一个小泥炉子被挪过来又搬过去,沈仪华隔窗望出去,就看到萧啟魁梧的身子蹲在小炉前面拿着一把扇子使劲扇风,炉中白烟一阵大一阵小,就是不见火着起来。
沈仪华看得直蹙眉,却也没说什么。许是有所察觉,萧啟扭头看过来,一下子乐了,扔下扇子起身走到窗边,“瞧什么呢?小脸皱巴巴的。”
沈仪华伏在小几上,抬眼看他,双手交叉支着下颌,唇边勾着浅笑,淡声问一句:“九殿下看着有些手生啊。”
“取笑我是不是?”萧啟有点自知之明,但仍旧嘴硬辩解道:“少瞧不起人了,那是因为起夜风了……”
“喏,你瞧。”
沈仪华不等他说完便扬了扬下巴,示意萧啟看过去,只见小侍女走去小炉边,将药吊子拎起来,随后拿个小木棍儿拨了拨,火一下子就窜了起来,一点烟都没有。
沈仪华好整以暇看向萧啟,笑着揶揄道:“还说自己行吗?”
“本王行的多着呢,就是不在这上头罢了!”
萧啟一脸不屑。
沈仪华拿眼睛上下将他扫一遍,淡淡哦了一句。萧啟瞬间被激得不淡定了,从小窗伸手进去便要捉人,沈仪华似是早有所料,敏捷地起身躲开,说:“被言中就要动手,殿下这可不是君子之风啊。”
萧啟探进半个身子笑道:“这都上了贼船了,明珠儿才知道我非君子,晚了点吧?”
“还成。”
沈仪华答一句,转身进去不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