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第2/2页)
“有一些涉及我安身立命的秘密不能告诉你,跳过‘我是怎么知道的’这个步骤,直接说结果——当时我已经猜到了‘在我误入前反抗成功并试图解救人质’的那个人是他。”
她的眼神瞟向旁边病床上的病人,降谷零点头表示理解,于是她继续念出“没有人告诉过她”的抢劫团伙主要成员的名字,重点强调的是首领眼镜男:
“他不是什么信守承诺的人,以前干过杀人灭口的事,以后也一样。Hi、旁边那位‘假面骑士’的以身犯险、自我牺牲,顶多改善了其他人质的死法,哈哈,挨一梭子可能确实比被火烧死好受一点儿。”
降谷零不太满意她说起这么残忍的话题时漫不经心的语气,忍住没打断,等待她慢条斯理地继续步入主题:
“听过这句话么?‘你敢宰我,我就咬你;你敢割断我的脖子,我就送你下地狱!’”
德语。德国作家威廉·豪夫的浪漫主义著作《豪夫童话》中的一篇,一只被老巫婆变成鹅的没用女巫面对杀她的人发出的诅咒。
他在脑内把埃琳娜的形象替换成一头包着绷带的大鹅,对此非常满意,点点头。
大鹅把涂鸦得乱七八糟的女式宽檐帽扣回脸上,一双鹅翅在胸前交叠,嘎嘎大叫:
“我的防狼电击器比市面上的同类竞品大概更好使一些。一头成年男性再怎么壮硕,也不至于比一头成年肉牛分量更足。就算我要下地狱,也得把谋害我的凶手带上。能再多捎带几个,就当我给他复仇,顺便为民除害了。”
降谷零愕然,他的观察力让他迅速识别出埃琳娜女帽上的涂鸦是《格尔尼卡》,西班牙画家毕加索著名的反战题材画作,同时确认埃琳娜在认真地、好好地回答他的问题,态度配合,没有敷衍。
正是因为她没有敷衍,流露出来的思想倾向才更可怕。
毫无法治观念、“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复仇理念就够离谱了,她作为一个物质条件优渥、脱离寻常人生苦恼、年轻美貌、顺风顺水的黑手党家族大小姐,怎么会一点求生意志都没有?
她的危机应对模式,完全就是拼着同归于尽去的啊!
不考虑“求助”,也不考虑“救援”,无论是家族、恋人、朋友还是警方,“会有人救她”这个概念,在她的脑海里是不是不存在?
“Hir知道你想死吗?”
降谷零诚恳地发问。
埃琳娜掀开女帽,满眼都是问号:
“谁想死了?”
降谷零卷起她的体检报告,一下一下地敲着手掌,给她数:
“厌食、睡眠障碍、体重减轻、停经、不考虑自身实际情况地与歹徒拼杀——光我知道的就有近铁奈良线观光列车那次和这次,作为单身女性,孤身深入各种人迹罕至的旅游地点,不乏一些对‘单身女性’并不友好的宗教国家……”
他越数,埃琳娜眼睛里的问号越多,最后她挥手打断他的话,在里面挑了个可以拿来发难的话题,怒道:
“*脏话屏蔽*他连我的月经周期都和你说?我和他生了孩子是不是也要分你一个?分手!*脏话屏蔽**脏话屏蔽*你跟他谈去吧!我要回我的岛上去了!”
埃琳娜掀开被子就要下地,她这会儿根本站不稳。
降谷零一个健步上前把她摁住,膂力压制就是这么残酷,埃琳娜就算扭成一只来自贝吉塔星的大鹅,也挣不脱他的控制。
失策了,他再一次完全没猜中她的脑回路。到底哪里不对?
Hir当然不会把女朋友的隐私当成嚼在嘴里的话头说给任何人听,他只会像中了降头术一样从各种匪夷所思的角度夸他的女朋友有多好。
降谷零不明白埃琳娜为什么突然这么生气、为什么突然为了根本不存在的“孩子”发火。
她的上次住院记录里有营养不良的诊断和停经的既往史,他作为公安警察,调动这种不涉密的病历档案没有难度。
总不能莫名其妙地因为表示关心,把Hir已经答应求婚的女朋友气跑了。他赶紧降温话题,说点Hir的秘密试图安抚住情绪激动的埃琳娜:
“你要是没有其他男人,是不会有孩子的——三年前,我和他还没重新接上头。你记得吗?你来过一次东京。那之后他就去做了结扎术,因为他完全无法抗拒你的魅力,又自觉未来毫无保障,不想给你的人生带来半点阴霾。”
埃琳娜当然记得,那时候的Hir连她想亲一口都不给,很气。
天呐,怎么会有感情这么重的男人。
她忘了想要说的话,瞳孔被这个意外揭露的秘密震成了万花筒,一时失去思考能力。
“当时他根本不觉得和你有可能在一起,只是‘以防万一’。在你们没成的时候,这种单方面的安全措施,贸然和你讲,不是体贴,而是一种无谓的自我感动和情感胁迫。”
“他没打算拿这种事和你表功,连我都没打算告诉。是接到我们一个同学妻子怀孕的好消息,话题发散到你和他时,他不小心说漏的。之前那个未告知你的理由,也是转述他的原话。”
埃琳娜脑内闪过和Hir的历次约会,可是、既然不会怀孕、为什么他每次还都要坚持做好万全的防护措施?
情迷意乱之际,她有时头脑发热只想吃了他,根本就想不起来那些无关紧要的细节,有时确实顾不上他的想法,但他没有一次疏忽过事先的准备和事后的清洁,也没有一次无视过她的感受和想法。
降谷零吁了口气,作出总结:
“我们一道长大,我保证,他的恋爱对象自始至终只有你。我是他的朋友,不是他的女朋友,哪怕是气话,也请别再拉郎我和他,真的很困扰。谁骗婚他也不会骗婚,他对你从来没有一点不尊重。”
“他是个温柔的人,甚至会为了保护他人让步自身的安危。即使如此,我也没见过他体贴他人的心情到对你的程度。‘M夫人’,无论如何,稍微多善待他一些吧!”
埃琳娜沉默了许久,像是化作了一尊月华凝成的玉雕,美得不可方物。
她看起来也没那么让人讨厌。
医护人员给降谷零送来了诸伏景光的检查报告,还保留着学生时代的些许“一板一眼”“过度认真”属性的零组核心人物低头翻阅资料,耳中飘来她没掐好音准、泄出几分哽咽的声音:
“以后我们的孩子叫‘一’怎么样?”
降谷零没get到她的点,递给她一个疑惑的眼神。
埃琳娜看向诸伏景光的眼神,如同恶龙看着她的宝,一句话的功夫她就调整好了声息,愉快地解释道:
“0、1、2、3,我数得没错吧?你这种性格女朋友没戏的,可以来我们家当长子。”
……收回刚才的想法,她看上去还是那!么!让!人!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