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第1/2页)
回到日本的苏格兰已经调整好了状态,生理和心理都是。
人在蒙眼行走于悬崖边时,很难察觉此身所处环境有多不利,唯有脱离之后再复盘,才能发现当时究竟何等凶险。
来自地中海的迷雾笼罩了他三天。
她先背的是原,在苏格兰迷惘的目光中翻译成英语,解释缘由,抑扬顿挫地念了两句,停下来,微笑着在空气中比划:
“那一天可没有这么皎洁的月亮,没有我,也没有坟墓。你那个金发黑皮的朋友会目视你离开,还有个戴针织帽、长发到这里的男人——”
她的微笑阴森冷寒,示范了一个超过大腿的长度,继续她的死亡预言:
“他说,‘左轮手枪的转轮被按住的话,凭借人类的力气是不足以扣动扳机的’,他说的对吗?”
苏格兰点点头。
垂下的眼帘挡住了瞳孔猛缩的反应,他没想到酒边花下的场合,三天中只谈风月不言其他的埃琳娜,就像初见那天一样,突如其来地爆出惊人的信息。
信息的真实性固然有待查证,她为什么会突然改变态度,才是需要弄清的当务之急。
苏格兰不信神佛,也很难相信世间确有“预言”“命运”“天意”存在。
比起那些都是超自然的“预知”,更合理的解释是埃琳娜背后有超越常识的情报收集整理分析团队,掌控着超出常规的信息源,她是最前端的代言人。
知晓的信息越多,能够做出的推理判断准确性就越高。任何人如果知悉某件事从开端到结束的一切相关信息,那么在这件事上,Ta就会是不会出错的预言者。
他没把这些未经核实查证的想法,分享给坚信自己是女巫的埃琳娜,只是向她道了谢,表示会留心那个长发的男人。
……埃琳娜的表情有些微妙,比起她从他那里学来的笑容,更像在他的新宿居所,她发烧睡着时的样子。
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拧在一起难以分辨的苦涩、愤恨、怒意、恐惧、嘲讽和自嘲,扭曲成了类似笑的表情。
她想表达什么意思?她隐瞒了什么信息?和组织有没有关系?需不需要试探她改变态度的原因?
苏格兰另起了一个话题,——用她或许会喜欢的方式,赞美她给出了十分明确的“死亡预言”,观察她的反应,以求迂回地达成目的:
“现在该注意这里。你会碰到一个人。她的美目无所不察。置身于她的柔光之前,此生走什么路,她就会给你点拨。*”
《神曲·地狱篇》,但丁推崇贝阿特丽切的诗句。学生时代的校园剧,他饰演维吉尔,Zer饰演但丁,台本有原诗的引用,很难背诵,他们比赛谁记得快,输的人要当众表演假面骑士变身,所以几年过去还有印象。
拿来安排在这里,比受诅咒的特洛伊女祭司卡珊德拉,似乎更悦耳。
埃琳娜眨了眨眼,睫毛长而翘,在她的金瞳上方投下细密的弧形阴影。
苏格兰注意到,她笑容里的苦涩浓度升高,并没有因为他的恭维变得得意。
——说错话了。
他还在紧急思考怎么补救,埃琳娜竖起一根手指,按在他嘴唇的伤口上。力度有些大,能让他感受到些微的疼痛,又不至于使伤口撕裂。
酥麻从她指尖所点的部位泛起,她的眼神示意他张开嘴,他照做。
顶端镶嵌碎钻的钴蓝色甲片一颗颗地滑过他的牙齿,从右侧尖牙的牙尖开始,到左侧犬齿,刮出令人生理不愉快的摩擦音。
他轻轻叼住她的指节,固定她作乱的手指。她哼了一声,甲片搅动他的舌尖,冷笑道:
“我可不是那位‘心灵受爱所感悟的女士*’,没兴趣给你指路,你的老东家和新东家也都和我没关系。让我满意的是你,你本身,你本人,你自己。那也不是什么预言能力——要我说,是‘诅咒’才对。”
她说了三遍“self”,抽出湿漉漉的手指,盯着沉思片刻,飘悠悠地解释了最后那个单词:
“……很遗憾,我只能‘看见’,既不能‘参与’,也不能‘改变’。古代神话中常见的‘预言悖论’,即‘反抗预知到的未来的行为,反而成为了预言实现的一环’,我亲身经历过。”
尽管表现得满不在乎,可她身周的气场快要凝聚出厚重的积雨云了。苏格兰没说话,手臂伸过她的腋下,把她拖抱进怀里,手掌贴着她的后心,与她肌肤相贴。
他也有过“明明很不好、但是为了不给别人添麻烦、不让亲友担心、强装很好”的时候,看破她的强作镇定就像三个手指捏田螺,轻而易举。
埃琳娜动了动,贴得和他更近,搂住他的脖子,双手在颈后交叉,头枕着他的胸口,侧耳听他心跳,说话的声音由于不舒服的姿势,有些皱皱巴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