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你真的信了?她不过是唯恐东窗事发方才故意假装的!”等梧桐走远了,时果凑到她身边气愤说道。
“我知道,可我必须得留下她。”
苏琼光思索片刻,“嫣妃虽说娇纵,可也是要面子的,纵使是打骂宫人也不会放在明面上,如今她面上带伤,谁知是福鸾殿的人打的还是我启玉阁的人打的,谁也说不清,可只有她知道是怎么回事。”
看着时果凝眉思索的模样,苏琼光继续说道:“她是聪明的,这伤看着明显,却并不严重。明日在宫里走动一圈,这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自会被人知晓,如此嫣妃定是想着她被启玉阁的人教训了,她也能少些责难,旁人也只会以为我发疯时常伤了人,换言之我的疯病必然是没有好的,如此一来便可向皇后进言再次把我囚禁起来,甚至关入冷宫。”
时果着急道:“我就知道这死丫头不是好人,这可怎么办啊,主子,您才刚被解禁。”
苏琼光安慰她道:“不必担心。沈皇后把持后宫多年,地位稳固,想来也不会真的一个被厌弃的宫妃放在心上。”
可沈皇后对封祈情真意切,且思多善妒,这宫里每个女人她看着都不顺心,难免她随口一句给她关入冷宫里。如今封祈对她无甚感情,便是听说了沈皇后将她关入冷宫,以他的个性也只会说句“皇后做主便好”,转头就去道观修行去了。
思来想去,苏琼光决定外出一趟。
启玉阁地处偏僻,这后宫三十六院,她住在距离乾元宫最远的西北角。
毕竟在这后宫里生活了许多年岁,如今再回顾,倒是有几分物是人非之感。
时果撑着一把白鹤红梅的纸伞,二人漫步在这白茫茫的大雪天里。
碎羽般大小的雪花纷纷砸落在她发梢上,沾湿了她额角的碎发,也浸湿了她的衣衫。
这样的大雪天里,照实说本没有宫妃出门。
可偏偏,她远远就看见了前方的仪仗。
随着人群渐渐走近,她渐渐看清了那青衣身影,定睛一瞧,这不正是她的姐姐么。
此刻,她正坐在一顶紫檀木制成的软轿内,其上雕刻着彩漆描画的孔雀衔仙草的图案,四周正悬挂着用金丝绣制而成的纱帐,随着众人的动作,轿顶的流苏发出一阵一阵的悦耳清响。
此刻二人狭路相逢,却是不同的光景。
苏琼光维持着自己现在疯傻的人设,只是仰头好奇看着轿子的人影。
仪仗在她身前速度变缓,依稀可见那金丝玉幔后的人正披着白色狐裘大衣,侧首时耳畔的朱钗颤动,她的视线轻飘飘略过苏琼光的身影,而后回归前方的苍茫大雪。
仪仗队伍并没有停留,她被时果拉着躲在宫墙角下,仰着头看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轿子上的人稳坐高台,携着众人再次消失在风雪里。
亲姐姐身居高位春风得意,妹妹却是疯疯癫癫落魄至极。
这出戏想必是能让众人满意的。
苏琼光好奇地往人群离去的方向张望了一下,随后就继续在这条积雪深重的宫道上慢慢踱步。
她走到道路上中间,顺着刚才宫人的脚印一蹦一跳的向前走着。
就是这时,传来一阵嗤笑声。
她扭头看去,却见那人一身红装繁复,憨态可掬的模样。
“可怜见的,你姐姐也不要你啦,小疯子。”
她正拿着新折的腊梅,上身穿着朱樱色八团喜相逢妆花锦衣,下着苏绣流彩云纹襦裙,整个人装扮得一团喜气,瞧着正像是年画里的童子般精巧讨喜。
此刻外罩着一席软毛织锦祥云披风,她肉乎乎的小脸埋在毛茸茸的软毛里,瞧着刹是可爱。
便是如今说着难听的话,也让人生不起气来。
“怎么不回话,疯的听不懂人话啦?”
来人是荣昭媛,她是福安太后的亲侄女,因着父母早早亡故,自小便养在福安太后身侧。说起来也是封祈青梅竹马的表妹,按理说表兄妹间合该关系亲近些的,可封祈从不在长春宫留宿。
曾经她也问过这个问题,按照封祈的话说,那就是他自小看着荣昭媛长大,将她当做妹妹看待。
可既然是妹妹,为何不给她指一门好亲事,而是让她年纪轻轻蹉跎在宫里?
封祈并没有回答她,只是将她搂在怀里看静静看着昭阳宫外的落叶秋风,轻声说着:“她永远都是我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