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那个偷戏的人,没人抓我。但我饿得不行,只想吃那顿断头饭。我用尽力气走到衙门前,听路人说,昨夜凶杀案已抓住犯人,是和他一起偷戏卖钱的人,因为分钱不均,起了歹念。
“我没有自首,因为这个人也该死。
“雨水冲净了我身上的血迹,没人怀疑我,我也没了死前的最后一顿饭。人为什么要吃饭要睡觉才能活呢?
“我走到哪里都被人嫌,只好去了河边,淋了彻夜的雨头重脚轻,饿得头晕眼花,已经不记得我当时走到了什么地方。
“但你说,你在与我初见的河边,又见到了我。
“我只记得那时我跌进了水里,我从小就喜欢游水,很喜欢在水里的感觉,被完完全全包裹的感觉,就像被人抱着。那种窒息感我也很喜欢。窒息感在哪里都有,不同的是,水里的窒息代表着,这次窒息后,我再也不用面对苦难。
“其实我还是舍不得生命,我喊着相里,她回应我她在。我便又安心了。意识失去之前,我看到了倘渺笔。”
秋风吹得手里纸笺哗哗作响,暮言将看过的纸小心护在怀里,左右四顾不见下一处亮光。
她四处走着,进入一间落满灰尘的厢房,里面布置温馨,青瓷瓶里还插着花,只是已垂头枯萎。
还铺就绫罗被褥的床上,发着光。
“那时我不认得它,它也只是远远地看了我一眼,就走了。
“醒来后,我看到了你,在这张床上。大夫为我诊治,丫鬟端着水盆和帕子,我任由他们摆弄,不知后面等我的是什么。
“我问相里,相里说让我别担心,她在。她给我擦了脸,盖好被子。我侧过身,卷起身体,这样方便她拍我的背,我能安心地睡去。
“我褪去高热后,你问我叫什么名字,我说我叫寒梦,你说以后我的梦不会再寒冷。我觉得你是个骗子,比起明晃晃抢我生命的人不同,你还想让我心甘情愿地死。
“但我有了热腾腾的饭吃,也有暖和的棉被,我好像突然又活着了。你还给我看很多,教我画画,让我做一切我想做的事情。你知道我喜欢小动物,在你种满心爱兰草花卉的府里,养了一只小猫。
“它勾坏了我身上昂贵的衣裳,我竟没有被责骂的担心。我发现你在楼阁远望我,我心慌,喊相里,她坐在我身旁,笑而不语。
“没过多久,传来消息说皇上要给你赐婚,是大将军的嫡长女。你上朝,我找到丫鬟找不到的角落,缩着喊相里。她安慰我别怕,她说她会陪我去流浪。我抱起自己,放下心来答应她。”
虽隔几代人,暮言一见“大将军的长女”这些字眼,仍有种挥之不去的负罪感。
泪水在眼睑摇摇欲坠,她连忙抬手拭去,好险,差点掉下去弄坏这些纸。
下一处光芒在内堂,暮言出了厢房门就看到,沿路走过荒芜□□,拾起桌上的纸张。
“但是我又担心,我去流浪拿什么活下去,戏总会被偷,我又打不过,后面的人也许没那么好杀,我连断头饭都吃不到。
“你很快就回来了,带我去了一个富贵人家,让他们认我做养女。他们对我女儿长女儿短,给我许多珠宝,笑得很虚伪。但他们对你笑得很殷勤。
“回府上才知道,你拒绝了赐婚,要娶我为妻。
“我不敢,我害怕,我怕我不配拥有这样好的未来,我怕因为我的不配,拖累你也受苦。
“你带我进宫见了你的母妃,你说皇上是你兄长,他不喜欢我,我们就不去看他。我只惶恐你的母妃会喜欢我吗,我想起了那户富贵人家的虚伪笑容。但那是你这么好的人的母妃,我只能硬着头皮去见。
“你的母妃很好,和你一样好。她给我的第一面,我就知道她是个和善的人。她和我曾见过的母亲都不同。她是我幻想中的母亲。
“我觉得我不配。我害怕失去,害怕到竟然借口出去不敢再见她。宫中人多得遍地都是,我找不到没人发现的角落,只能假装无事。我喊相里,她也让我回去。
“我惶惶不安地回去,你正巧笑吟吟地出来,给我带上一只玉镯,说母妃知道我怕生,她不怪我。那镯子我记得,是她手上戴着的。
“我愈发惶恐,彻夜难眠,不停地问相里,这是真的吗?她陪我一起看美丽的星空,告诉我,是真的。
“到后来,我再也找不到相里的时候,才发现从这时候开始,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你说母妃要来府上看我们,我紧张得每日坐不住,盼望她来,又怕见到她。你还打趣我,问我不是害怕见她吗,怎么看着又像想她来。我不想理你,你不如相里懂我。
“你的母妃特别好,特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