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画 (第2/2页)
韦玄臣嘿嘿一笑,将匣子递给李荣廷,说:“兄弟够意思吧,这画可了不得!”
他说着侧首向李荣廷,压低了些声音,神秘兮兮道:“听说这幅画当初还是那位顾皇后从母家带进宫的,后来又赐给了先太子。东宫倒台之后大概是被下人给弄出来流落民间了。”
顾皇后是因东宫畏罪而自戕的,并未得谥号,所以人们提起的时候还是称她“顾皇后”。
李荣廷是个讲究人,尤其在对待珍藏古玩这方面,他拿帕子擦了手,随后小心打开匣子将画取了出来。
看得出来这画先前被珍藏的很好,虽然因为年代久远,纸张已经变得很薄,边角处也有了毛边,但是画迹清晰,颜料也并没有怎么褪色。
“如何?”韦玄臣得意问道。
李荣廷细细鉴赏着,头也没抬,说:“确实难得,好兄弟!我那的东西,看上什么,你随便拿。”
“跟兄弟说这个俗了啊!”韦玄臣豪爽饮下一盏酒,大手一挥,笑道:“再说你捣鼓的那些玩意儿我又不感兴趣。”
李荣廷哈哈一笑,“那就改日有了什么良弓好马给你留着。”
“对嘛,这才到了我心坎上。”韦玄臣说着话,几盏酒入喉,粗糙的脸上浮现出些许绯色来,说:“关于这幅画,好像有个什么传说来着,底下人说卖画那人还跟他讲了半天,我那日酒醉听了一耳朵,没记住。”
李荣廷说:“这是那画师容与的绝笔之作。传言花朝帝姬与那画师容与……”
“哟,陆缇帅!哪阵风将您给吹这来了?”
韦玄臣一声打断了他的话,转头看去,陆宴已经迈腿走了进来。
两人站起身来,但陆宴微笑着却先拱手行了礼,“两位郎君好兴致,这是在……赏画呢?”
“啊,荣廷新近得了幅古画,邀我一起看看。”
韦玄臣打着哈哈撒了个谎。
韦家的生意做的大,但这只是明面上的大,背地里还有些不为人知的。平时韦玄臣插手生意的事情,他的兄长韦玄相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也仅限于在他允许的范围内,韦玄臣自然知道其中分寸。而这陆宴说不好听些,就是圣人养的狗,而且还是鼻子很灵的那种,稍嗅着点味道,不顺带着扯下块肉来决不罢休,所以韦玄臣赶紧撇清,生怕被他揪住点什么。
李荣廷自然也明白,便接话说:“是如此,但玄臣一向好舞刀弄枪的,不在这上面费心思,我这正抱怨呢。不如缇帅给看看?”
陆宴也不客气,落了座,接过画端详着,半晌指着后面的一行题字,说:“画是真迹无疑,只是这题字……却好似是今朝的?”
李荣廷凑过去看,心中不由想,要不怎么说这陆宴在背后有人给取了个诨号叫‘陆狗’呢,果然眼尖鼻子灵,前面他和韦玄臣两个人看了半晌都没有看出来这题字有问题,被他只这么一瞧就瞧出了端倪。
李荣廷笑着恭维了道:“缇帅好眼光,不过还请恕我眼拙,竟没有看出来,还请缇帅不吝赐教。”
“李郎君谦逊了,卑下怎么担当得起赐教二字。”陆宴笑笑,说:“这长安城谁人不知你李二郎是这方面的行家,品鉴之术我自不如你,只是郎君的注意力被画作吸引了,未曾留意这字迹内容而已。”
“内容?内容有何不妥?”
陆宴手指落在那行小字上,只见其字迹笔走龙蛇,行笔潇洒,别有一番清正雅健之风骨。
李荣廷又端详片刻,仍旧没有看出什么不妥。韦玄臣也好奇凑了过去,直接念出来:“旦逢良辰,顺颂时宜,以此赠吾明珠。”
“是句生辰祝辞。”李荣廷接话道:“赠明珠?这画既是容与为花朝帝姬所作,难不成……花朝帝姬的小字竟是叫明珠?”
陆宴摇了摇头,曲起手指,关节在那行字上敲了下,徐徐说:“这幅画作乃是容与在花朝帝姬远嫁他国和亲后所作。容与在前朝宫廷供职时为花朝帝姬的老师,曾亲自教授她作画,两人在相处间有了情意。后来帝姬被送去和亲,最终玉殒香消于他国,容与得知消息作此画封笔,也于之后不久溘然长逝。所以此题字绝不是容与所。”
李荣廷恍然大悟,“缇帅果然缜密,仅凭这个就有此推断,我等望尘莫及啊。”
陆宴含笑随意敷衍了两句,将画作还给了李荣廷。
几人又喝了一会儿酒才散,道别后,陆宴骑马往府上走,一路无话,眼前时不时浮现出那一行字,他总觉得那字迹很是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