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 (第2/2页)
萧啟撑身坐起来,捏了捏额角,沈仪华便起身走至门口,唤人送热汤、茶水过来。
萧啟张开双臂,任由金保伺候梳洗整理衣袍,随口吩咐旁边掌巾桎的一个小侍女道:“这里不用你伺候了,送沈小娘子回去吧。”
沈仪华福身一礼,告退了出来。
远处天边浓重的夜色渐渐变得稀薄,透出亮来,小侍女在前挑着灯,沈仪华拢紧了大氅跟在后面缓步而行,纤瘦的身影绕过月洞门便看不见了。
“殿下?”
在金保的呼唤中,萧啟回过神来,从窗边踱至圆桌前,却并未落座,说:“回府吧。”
“且不能呢,”金保倒了盏热茶,双手捧着,“殿下您忘了,今儿是除夕,还得一早进宫去给圣人请安。”
“急什么!”
听着这个萧啟反而不着急了,转过去倒在了榻上。
金保搁下茶盏,苦着脸劝道:“哎呦,我的殿下,冬至那日阖宫宴饮您就因为去的迟了被陛下好一顿训斥,今儿可赶早着些吧,车驾我都让人备好了,就在门口候着呢。”
萧啟抬袖遮住眼道:“左右要等几位皇兄先去。一夜没睡,本王先睡会儿,车驾也不必了,你让人去给阿珩传个话,一会儿过来顺路我与他同乘。”
金保答应着正要退出去,萧啟又吩咐道:“让储义过去盯着点那个姓沈的。”
“姓沈的?”
“就是前面刚出去那月奴!”
萧啟闷声撇下一句,转头朝里睡了。
金保一面去传话,一面内心嘀咕:让储义亲自去盯人,敢情殿下这一晚上除了打听到人小娘子姓沈之外,再一无所获啊!
沈仪华回去也补了眠,左右现在没人敢来打搅她,一觉直睡到晌午。刚醒,清容就悄悄摸摸闪了进来,她卸了妆,梳着双垂髻,脸上白白净净的,一身小丫鬟打扮,问:“快了吧?”
“几时了?”沈仪华看了看窗外,不答反问。
清容握着双手,神情既紧张又激动,“快到午时了。”
沈仪华瞥她一眼,自顾自下了榻,有条不紊地开始梳洗整妆。她的从容更衬得旁边的清容简直如热锅上的蚂蚁般。
起先还能在凳子上坐着,渐渐便站起身开始在房中来回踱步,直到午时的更漏声响起,她像是被施了术法般,伴着那一声忽的转过身,面色瞬间变得煞白,瞪大了眼睛看向沈仪华,嘴唇也失了血色,颤动着,嗫嚅半晌才道:“死了吗?”
沈仪华点了点头,从妆台前起身,缓缓走到她跟前,抬手扶住了她纤弱的肩臂,说:“毒发了。”
清容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先是从嗓子引发出几声诡异的笑,渐渐变成压抑不住的呜咽。
沈仪华任由她伏在自己肩上痛哭,许久才叹息一声,拍了拍她的背,“好了,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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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来禀说有人请见的时候清容已经整理好了情绪,她低头与另一个小丫鬟一起跟着沈仪华去厅上。
来的是两位宫中内侍打扮的人,身后还跟着上次见过的那位贾府管家。
那管家虽面露急色,但仍旧礼数周全,待沈仪华向内侍行礼后,他上前拱手一揖,道:“大年下来叨扰娘子实在对不住,只是我家郎君在宫宴上又发了病,事发紧急,还请娘子屈尊随小人等进宫一趟。”
见沈仪华未立刻答允,其中一名内侍急道:“奴婢乃贾妃宫中人,贾国舅确实情况危急,贾妃娘娘有话,让奴婢二人务必请娘子进宫看治。”
沈仪华这才说:“得蒙娘娘传唤,妾没有不去的道理,只是内廷有太医侍奉,妾会的不过是些雕虫之计,岂敢在诸位大医面前班门弄斧。”
方才没有说话的那位年纪小点的内侍听沈仪华仍在推辞,瞬间急了,皱着脸道:“哎呀,娘子,奴婢们这趟差事实在万分火急,方才领了贾妃娘娘话出来的时候那贾国舅已经不省人事了,就差一口气吊着,太医院的几位太医轮番看了都束手无策,您莫再推辞了,再延误一会儿恐怕就要出人命了。”
沈仪华不再耽搁,命小丫鬟回房取了要用的物什,坐上车驾一路往内廷驶去。
除夕宫宴设在昭阳殿,前殿圣人与皇亲众臣工们同乐,偏殿是皇后接见内外命妇的地方。只是大晟如今后位空悬,先皇后在东宫阖府自焚那一日也一杯鸩酒跟着去了,宫里传言说圣人到底顾及结发情分,便未再立后。是以这宫宴便是摄理后宫事的贾妃主持。
自然沈仪华去后先被内侍领着去见了贾妃。
堂上灯烛煌煌如白昼,不等她行礼,旁边一道略苍老的声音便着急唤了声:“娘娘!”
沈仪华屈膝就要拜下,上首处的锦袍华服端坐着的女子示意身边侍女开口:“娘子快免了行礼,去前殿替贾大人瞧瞧吧。”
萧啟在看到随着内侍进来的沈仪华之后额角狠狠跳了下,他就知道上次贾巍那事没完!
她昨晚怎么说的来着?“殿下所问,妾无有不坦诚以告的。”
她坦诚个屁她!亏他还方才酒意上头的时候,还在想让储义盯着她是不是有些多此一举了。
沈仪华目不斜视地走上大殿,萧啟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依旧是玄衣银纹绣,发髻高挽,覆面的薄纱将她的半张脸都遮住了,随着动作轻微抚动。
萧啟看着觉得那方面纱像把他的心给蒙了,呼吸都有点不畅快。
这狐狸!